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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束著兩鬢,穿著不知道從哪個富人家盜來的玄紫色衣衫的少年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他已經賴在門口五天了。我從雜物間裏拿來雞毛撣子,朝陽的色澤剛鋪過房簷,少年的眸光映出明豔的顏色,我麵對著他,所以籠進一片陰影裏。
萇楚和白箖站在我身後,三人的陣仗差不多可以將門口堵住。
我挺了挺身子,將雞毛撣子向前一指,就對上少年的鼻尖。我峻著嘴角冷哼了一聲:“什麼都別說了!我說你蓬頭垢麵,不是讓你去幹偷雞摸狗的勾當的,你以為這樣就能入我千水流風樓了嗎?呸。”我擺出嫌棄的樣子,往地上啐了一口。
那少年看著比我氣焰還大,雙手叉腰怒目一瞪:“你們千水流風樓不要欺人太甚好不好?本準教主本來就是來借個名號的,你以為你們千水流風樓如今風譽還能比從前?以後我招了教眾,你們可還要沾我的光。”
我冷哼,一抖雞毛撣子,比他的音調又高了一層:“笑話!就憑你這麼動機不純,我也不會讓你踏進這個門!”
“雪雪。”萇楚在後麵拉了拉我抖到興頭的胳膊,“雪雪,我想了想,讓他進門也沒什麼不好。”
我驚訝地回頭看他:“萇楚,你可想清楚了,可不是我不給你麵子,這小子長大了肯定比你俊!最主要的是人家現在可以是懵然無知,叛逆些那也是情趣,到俊了還不定怎麼著,你等人家俊了,可就老了啊。”
白箖手上繞著自己垂在胸前的一縷頭發,眼睛眯得狡猾:“雪雪,你還沒看明白嗎?如今阿池眼裏隻有一個巫茶,我還巴不得來一個比那小子還漂亮的呢!這小子雖有不及,不過起碼年紀小些,我們如今賣他個人情,他還可站在我們這邊。”
紫衣的少年被雞毛撣子上的灰嗆得不輕,他向後退了一丈,一臉不屑地看著我們:“你們自以為是也有個度罷?誰會看上蕭池那個妖女,要不是為了……”
一向八卦的我們三人齊齊往前湊了湊,有點期待地等著他要說什麼。
結果他卻不說了。
我皺了皺眉頭,揮了雞毛撣子,剛想再抖他點塵下去,他竟然襯著我們三人愣神的空當晃進了門裏。立在最後的白箖伸手一拽,隻扯下片衣角下來。
白箖將衣料湊在鼻子前麵聞了聞:“苛欒竺。這是街北齊家的東西。”
我身子戰栗一下,憐憫地看著白箖:“你撕的衣服,你去還。”
萇楚隨著我同情地拍了拍白箖的肩膀。
白箖眯著眼睛看我:“我沒記錯的話,讓他去換身體麵衣服的,是雪雪你罷?”
我立馬做出柔弱的姿態,扭捏著嗓音幽怨道:“白箖,你一點不會憐香惜玉嘛。”
白箖賞了我一個白眼,把衣角扔到了我半舉著的雞毛撣子上。
萇楚又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倆一轉身,是打算丟下我去府裏看看情況的形容。我把雞毛撣子往下一甩,怒著聲音說:“你們欺負我!再也不幫你們在小姐麵前說話了!”
萇楚卻已經和白箖談起別的話題:“說來,那小子步法亂得可以,倒是硬拚出了迅疾之狀啊。”
這府中隻有我一個不會武的,是以我在平日小事上都比較爭強,想在尋常日子裏斷不可被他們欺負了去,剛打算拽出大嗓門來和他們叫囂叫囂,方才跑進去的紫衣少年就羞紅著一張臉又跑出來了。
身前兩人有點莫名,同時頓了腳步。
紫衣少年也在兩人麵前停了身形,他臉上紅暈已然擴到了耳垂,他看著萇楚和白箖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氣急敗壞地控訴了一句:“你們樓主真是不要臉!”
大家顯然都沒有搞明白情況,不過有人說小姐壞話,我習慣性地厲聲回了他一句:“血口噴人。”
紫衣少年氣血似乎還沒有理清,眸間有點閃爍,我隱約看著,似乎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羞澀?
腦中嗡然一下,覺得有點不好。
紫衣少年磕磕絆絆地說:“他、他們……親……還、還裸著……靠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而小姐已然從裏間追出來,她似乎起得匆忙,裏衣外隻裹了層薄紗,隱約間臂上有清淺的紫痕。白箖眼裏瞬間一暗,手中一狠直抓向隨著小姐步來的一身白衣的巫茶,不過被巫茶微微一個側身,便避過去了。
白箖寒著聲音說:“你對阿池做了什麼。”
巫茶無害地笑了笑:“蕭蕭早替我贖了身子,我既是她的人,我與她做什麼不都是尋常之事?”
萇楚沉痛著眼睛看著巫茶:“你,你沒有廉恥。”
我捂著嘴,不可置信:“胡說,昨天小姐吃了鎖年蠱,你不是很生氣嗎!你怎麼能趁機……你……你是故意生氣討小姐便宜!”
萇楚繼續沉痛著眼睛看巫茶:“卑鄙。”
巫茶嘴角勾得仍舊純良。
然而小姐沒有管我們這群,隻拉住了紫衣少年的手腕,將他退向門外的步伐往回拽了拽。不過紫衣少年似乎餘驚未消,抖著眉毛又往後退了一步。
小姐輕聲笑了一下:“你不是在外麵喊了好幾天,要入我千水流風樓麼?”
紫衣少年聲音有些抖:“你果然和他們說的一樣水性放蕩,這樣的地方,我才不入!”
小姐撤了手,雙臂環胸,挑了挑眉毛:“當真不入?”
紫衣少年又往後錯了錯,和小姐拉開距離,低眉思索了片刻,妥協道:“先,先說好,我是有心上人的人,你,你不要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