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踏著夜色回前院,一路上都很沉默,離臥房不遠的時候,趙萌萌莫名其妙的重重歎了口氣。握著她的手驀然一緊,抬起頭,見陸驍已在階上停住腳步,眼底映著廊下暖黃燈火,溫聲問:“怎麼了?”
極簡的三個字,又觸到了趙萌萌心底的那根弦。她抬頭望著他,緊咬著下唇忍住眼淚,沒出聲兒。
陸驍退回兩步,伸手握在她胳膊上,順勢將人攬進回懷裏,擁著她的肩往裏走。進屋之後,在塌邊落座,他想了想,拉了張梅花小凳在對麵坐下來,適才開口:“說吧,怎麼了?”
“於夫人……”趙萌萌一開口,好容易忍回去的眼淚就啪嗒啪嗒掉出來了,她胡亂抹了一把,“大夫說於夫人身子太虛,補都不回來。生孩的時候可能、可能……”
可能會死。
陸驍一歎。
於穆氏的情況早在大夫診完脈之後,無盡就第一時間告訴了他,難過自然是有的,但他也未讓這種情緒泛濫——畢竟他也做不了什麼,在府裏住著的大夫已是他目前能尋到的最好的大夫了……
所以他也沒想到趙萌萌為這事兒難過了一整日。
“心這麼善,你和於穆氏才幾天的交情?”陸驍苦笑。
趙萌萌眼淚不斷連連搖頭:“不是!於夫人人很好,對下人也很好,還有、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剛沒了爹爹,出生又要沒了娘……”
她邊說邊哭,身子哭顫了,語罷正要擦一把鼻涕,驀地眼前一黑:“嗚……”
——鼻涕眼淚全部擦在了陸驍胸口的衣料上。
趙萌萌僵了一下子,想直起身來,但後腦勺被按著。
陸驍看著被他攏在懷裏的人,想起她上一回這樣難過,還是端陽節在山頂的時候。時間過去那麼久,她還是沒得一點長進,動不動就哭,哭能解決事情?可偏生他又愛極了這樣不加掩飾真實的她。
感受到懷裏的身子不再顫抖得那麼厲害,陸驍鬆了手,輕輕推開她些許,見她氣息慢慢的穩了,凝在羽睫上的淚珠也不再往下落了,他短一笑:“哭完了?”
她抬了抬頭,視線上移,又在和他的目光相觸前就窘迫的放了下來,點了點頭。
“嗯。”他滿意的一頷首,緩了口氣,拉了拉小凳,離她更近了些,“所以,現在該安靜點,聽我說了。”
趙萌萌咬著嘴唇,又是一點頭。
“這世上有很多事,人都拗不過,生老病死算在其中。有的人猝不及防的死了,讓身邊的人措手不及,比如大慶;也有的像於夫人這樣,早早知道她病重或者熬不過某一個坎。”
他無聲的歎了口氣:“前一種,因為措手不及隻能寄予哀思,後一種……”他頓了頓,“如果她真的熬不過這一劫,在她還活著的時候盡力對她好才是最要緊的。”
趙萌萌怔了一會兒,她想她明白這樣的道理,隻是還無法接受,為什麼這樣好的人不能長壽,而那些壞事做盡的人卻能逍遙快活?
她突然想起秋崇。
瞧她哭花了一張臉,陸驍一聲歎息後起了身,少頃,又折了回來,將一塊沾了水的帕子丟給她:“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