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涮涮……”突如其來的大雨劃破了夜的寧靜,也掩飾了那支貼壁而行的異族人。豆大的雨點密密匝匝地打在身上生疼,天夜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穩住不斷打滑的下盤,心裏又喜又憂,喜的是大雨掩蓋了他們的行蹤,憂的是在這巴掌寬的石道上,稍有不慎便會跌得粉身碎骨。想著隊伍中的粗枝大葉之輩,不住叮囑身邊的下屬:“要大家萬分小心,這崖下可是無底深淵,慢慢走,切不可操之過急。”身邊的人得令,再一一往下傳。這一路耳提麵命走得許久,總算沒有人失足掉下懸崖。
“哈哈哈哈……”突然,一陣笑聲穿透層層雨簾鑽入耳來,很快又止住,天夜心頭一震,在這瓢潑大雨裏,就連身側的人說話都須仔細聽才能聽得真切,而這笑聲卻貼耳而入,難道他就在自己身側嗎?不禁扭頭往後瞧去——
身邊還是先前的那個族人,略略探了探頭,目所能及的長長隊伍裏並無一個異族之人。而更加奇怪的是,每個人臉上都泰然自若,仿佛沒有聽到那陣笑聲一樣。再扭過頭看前方,隻見漫長的窄道幽深蜿蜒並無一人,難道,剛才隻是自己的幻聽?
“哈哈哈哈……”那笑聲又在耳邊響起,這次天夜早有了準備,倒也不覺得驚奇,反而豎起耳朵仔細辯別聲音的方向。狼的耳朵最為靈敏,在捕殺獵物時,從一丁點兒細微的聲響就能辯出獵物的方向,而此時,天夜隻覺耳朵裏已被笑聲灌得滿滿的,任他如何專心也辯不出確切的位置。那笑聲恢弘磅礴,不似一人所發;但眾口難調,如果是一群人,又怎麼可能如此整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音質,就算再訓練有素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一致。而入耳的笑聲,分明沒有一絲雜音。那,隻剩下一個解釋——的功力深不可測。
思及此,天夜又是一驚:難道,這沁香穀入口處不設防守,是有意布下陷井,待敵入甕後再一舉殲滅?此處地勢險要,要是此時發難,我們怎麼也難以逃脫了。更何況發出笑聲之人的功力又如此深厚……這時,心裏不免有些懊悔莽撞帶兵進穀的行動。但此時已難退得出去,隻好硬著頭皮,走一步算一步。
“你們走這麼慢,待進穀隻怕也得等到明天晌午了,到時一群畜生怎麼去和桃九她們抗衡?”
笑聲曳然而止,聽到渾厚的聲音,天夜這才真切地辯出聲音來自於頭頂,微微仰起頭,果然看到一張冷峻的臉正懸在上方,滿臉促狹的表情,全身透著一股逼人的陰冷之氣。那人見天夜準確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不錯,還算靈敏。”
“你是誰?”這石崖陡峭險峻,天夜他們正因為不易攀爬才選擇這條小道,而此人卻能懸在上麵,那該需要怎樣的功夫呀?驚歎之餘脫口問道,雷動的雨聲將他的聲音湮沒,連他自己都聽不真切。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天夜原以為他沒有聽見自己的問話,聞言心生敬畏:也不知他是敵是友。
他心裏雖然擔擾,可仍麵不改色,不卑不亢。那人見了,咧嘴一笑:“我助你們進穀。”
“嗬,你的目的是什麼?”天夜冷笑著問道,這世界上,沒有白食可吃。
“這個,也是不需要知道的。”顯然,天夜的話觸怒了他,隻見他麵罩寒霜,眉一掀:“沒有我,你們進穀也難,也許還未進穀便成了肉泥。大家各有所圖而已。你如不合作,那……嘿嘿……”
那人從半空中飄下,落在天夜的前方擋住路口。這時,雨小了許多,風掀起他緊緊裹在身上的濕衣。隻見衣袂飛動間,袖口上赫然印著一個白色的骷髏標誌。
不錯,此人正是冥界的左使魈。在目睹冥王欏刹的日漸委頓,聽他說起狼王令的傳說後,他第一次未征得冥王同意便擅作主張前往沁香穀,因為欏刹提到,金狼族就快到了。他不希罕冥王這個王座,在入選為精衛武士時起,他就認準了欏刹是他的主人,不容許任何人於他不利,就算是他傾心的芸羅也不行。他那日得令追捕冽、芸二人便暗自下定決心,如果芸羅死不知悔改,他一樣會親手將她正法,自己再自刎陪她。他才是真正甘願為欏刹付出一切的人。
天夜望著他袖口的骷髏頭出神,在腦子裏搜索相關記載:冥族?瑪綽巫師留下的天書裏曾記載過的吧?最為明顯的標誌就是袖口的骷髏頭和陰冷的氣息。而他兩者兼具,一定是冥族的人了。他所圖的又是什麼?也是狼王令嗎?誰都知道,巫師曾在那塊令牌上下過咒語:凡得到狼王令者,金狼族便無理由受製於執令者。以致哈利周邊的小國,均派出大量的勢力,在西域四處搜尋狼王令。而金狼族自己找到,隻要用三滴王尊的鮮血解除封印,便可以結束半人半狼的生活。從咒語下達的那一刻起,就注定金狼族上千年來得不斷奔波。
冥族所圖的東西是什麼?這沁香穀除了狼王令,難道還有別的好東西不成?
“你們等會兒,我馬上接你們上去。”仿佛已篤定天夜會同意她的建議一般,魈支手撐在腰間,天夜還未回過神來,已“唰——”地一聲騰空飛了上去。天夜這時才發現,原來魈腰間係了一根青藤,恍然大悟:嗬嗬,還以為他的武藝有多詭異,原來是用這把戲。
這時,雨已完全停了,天夜抬頭望著黑乎乎的蒼穹,鋼牙緊咬,做出決定:是禍躲不過,如果他有意加害於我們,在上麵設下陷井,我們豈非早就一命嗚呼了?就算不要他幫忙,也正如他所說,等到天亮全族人又恢複狼身時,怎麼與沁香穀的人抵抗?
“嗖嗖嗖——”天夜抬起來,隻見半空中數十根粗壯的青藤淩空而下,交織一氣如天網向眾人撒下來。天夜伸手抓住一根,將繩子係在腰間,囑咐下屬:“大家小心了,係藤的時候要用力,多檢查幾遍,等確認無誤了方可搖動藤索。”說完,便輕輕晃動藤索,還未反應過來,腳已離地麵緩緩向上飛去……
半壁崖高大約五六十米,也不知魈從哪裏弄來這麼多青藤。尋青藤容易,但要找這麼多一樣粗細的可就是難上青天了。難道他早就在此靜候多時?迷惑間,腳踏實地,已穩穩地踩在地麵上。山風吹過,腦子驀地清醒過來,忽然發現腰間的青藤已不知所蹤,仿佛剛才所經曆的都隻是幻覺,心中暗自納罕,不自禁低下頭,這才發現落腳之地寬不過一步距離,稍稍分神便有性命之憂。他原本以為這半壁崖上一定是個平坦寬敞之地,卻沒有想到竟是如此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