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永遠會記得那天,身邊飄揚著火紅楓葉,天邊不斷變幻的燦爛晚霞,和他專注凝視她的盛滿笑意的雙眸,輕輕執起她雙手的溫暖掌心,以及這句普通卻令她激動不已的誓言,她以為,這就是永恒,不會停步的幸福,永遠向著她希冀方向發展的幸福。
可是,正如光明不是不會結束,黑暗不是不會來臨,她的幻想終是破滅。當他身披銀色戰甲,威風霸氣的立於馬上,沉著的統領萬千軍馬時,手中的劍竟無情地指向她,刺眼的劍光刺痛她的眼,更刺穿她的心,她沿著劍尖,離自己心口不過一寸的劍尖,向上移動視線,最終觸到他的眼眸,平淡無波,依舊冷漠千年般寒冷,之前,不論是幾年前的溫柔還是幾天前的寵溺,都不複存在。
她悲涼大笑,笑聲猶如鬼魅,空靈的回蕩在天地之間,而他的眼神淡漠如初,沒有一絲波動。她也在嘴邊掛起邪魅的笑,一身戎裝站在城樓之上,指揮兵士屢屢破他的奇陣,殊不知破陣之法是他親口傳述,她卻在破陣後悄悄離去,隱沒江湖,再不管這場紛爭,她,狠不下心,下不去手去傷害她最愛的男子。他,一代戰神,竟也主動請求不再主持這場大戰,寧肯被逐去荒蕪之地。
再次相會,她笑的溫婉,他望的深情,春風拂過,又一次吹動她的心,輕紗繞指,又一次喚起他的情。他說,攜手走遍天涯,再不問紅塵往事。她答,並肩踏遍海角,在不論過往遺傷。在綠草陰陰,柳枝垂下的溫暖春天裏,他們攜起了雙手,仗劍天涯。
走過很多地方,他們決定在一處住下。一次她緊張地問他,你的毒是不是還沒有還沒有解?他搖頭,笑說,早好了。而她卻沒注意到,他背在身後的手,指尖不斷摩搓著的殷紅的血。不過一個月,他們成親了,新婚之夜,他說出一句讓她落淚的話,畫一方禁地,圈我十年真心,百年相思意,千年不老情。
後來,一場戰爭,他沒了,她最後的親人也失去了。
又是一年落雪,她站在山崖上靜靜地看著,懷中抱一方木盒,裏麵整齊地放八隻簪子,他的誓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今,她的青絲變白發,情絲繞相思,終有一場雪,來填補她的遺憾。她一生隻有一次與他共賞一年當中的第一場雪,是他戰死的前夕,她黑發變白的前夕。如今,她又與他共看初年雪了,不過是與他的墳。
她化名孤鳳,頭戴一棕色鬥笠,自鬥笠上垂下的黑紗,直到腳邊,將她的麵貌,身體全都遮蓋住,她背一把長劍,四處行俠仗義。民間傳聞,一頭戴鬥笠的黑紗人,武功高強,除惡良善,施粥施衣,偶爾出現在街頭,總有一大群人簇擁,可惜無人知曉他住在何方,至今不辨男女。
又有誰人知道,她不過是一個孤苦的漂泊人,隻是一個,相與朋友玩樂打趣的人,隻是一個,希望與夫君共賞初年雪的寂寞之人,隻是一個,願與爹娘同在一室,歡笑嬉鬧的人……
與君共賞初年雪,是她最想做的事。與君共賞初年雪,與君共賞初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