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那人突然提及我,便放下手看了看他。他蒙著臉,身形卻十分眼熟。那人抬起手,似乎想抓住我。二哥突然長劍一挑,一道凜冽的亮光直擊雲霄,轉眼便抵在那人的琵琶骨處。“你若膽敢靠近她一分,下一瞬你便會成了廢人。”
那人怔了怔,“你敢殺我?”二哥輕輕推了推劍,入肉半寸。
他眯了眯眼睛,然後將眼神落到我身上,旋即移向我的腰間,定在那枚玉璧上。二哥又輕輕推了推劍,入肉一寸。
他輕笑了一下,對二哥道:“君湘,早晚有一天你會死在她手上。”
我緊握的劍咣當一聲落地。
二哥轉頭看向我,眼神竟無一絲波瀾,然後他,緩緩撤回了劍。那蒙麵人按著湧血的傷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我看向二哥,他卻不知什麼時候將身子背了過去,我頓時懵了,現在這究竟是個什麼局麵?那蒙麵人沒有屠了我的侍衛,是他並不想傷我,可二哥為什麼會認識這種人?
蒙麵人俯下身子,緩緩地勾起我的玉璧。“容……禾……”他突然抬頭問我:“容禾是誰?”
我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這容禾是誰,可這原原本本就是我出生時手裏握的,上麵本來就嵌著容禾二字。我看著他,怯怯道:“也許,這個容禾不是個人,是個地方?或者是別的什麼。”蒙麵人的眼睛彎了彎,然後將玉璧輕輕放在我手裏,他看著我的眼睛,眼神跳了跳。我越發覺得這人眼熟,卻想不起是誰。他站起身來走到二哥身邊,似乎耳語了幾句,然後身形一閃,跳到樹林中消失了。
我哆哆嗦嗦的撿起了劍,這人有病啊……而且病得不輕啊……迷倒了這麼多人隻為了看看我的玉璧嗎啊有病啊有病,他要看我可以直接給他看啊何必這麼興師動眾啊有病啊有病,還差點被二哥殺了啊有病啊有病。
想到這裏,我突然顫了顫,也許他不隻是來看玉璧的呢?他與二哥那番對話聽著讓人脊背發涼,二人確實是認識的。若不是二哥傷了他,也許就不止是看看玉璧這麼簡單了吧,二哥執意跟來的原因竟是這個?二哥他究竟……
“南南。”二哥突然喚了我一聲,我抬頭看他,以一種陌生人的神情看著他。他的眼神此時溫和了下去,剛剛滿身的殺氣竟化成輕雲出岫般柔軟。唇邊的兩朵梨渦綻放,說不盡的淡雅俊秀,顛倒眾生。
他見我這麼看他,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般拉住了我的手,“南南,從此刻起,你便不再是從前的鄭南仙,以後的漫漫長路凶險萬分,一不小心便會墜入萬丈懸崖,方才就是個例子。你,你身邊的人,甚至還有與你毫不相幹的人,都會有危險。那些與你最親近的人,哪怕是段音袖,你都不要輕易相信。但你要相信,二哥永遠都會好好地保護你。”他這一番話朗朗如玉,擲地有聲,我聽得心頭一動。
便是很久以後,我身邊的許多人都許過我這樣的話,但唯一做到的,隻有鄭君湘。
“當然,”我說,“你是我的親哥哥。”
我轉身去喚醒嫦曦,並未看到他長長睫毛下,掩蓋著的無限哀痛。
蒙麵人下的藥量並不重,片刻過後大家都陸陸續續醒了。好在受傷的侍衛都是小傷,包紮後便沒事了。繼續趕路是不可能,雙卿隻好尋了塊空曠的地方就地紮營。
雖說是空曠,左不過是此地的樹木少些罷了,地上依然有交錯的樹根和木灌,硌人的很。我縮進軟轎裏,蓋著厚厚的毯子。挽歌將四個大箱子拚在一起,和水善西嫆擠在一起。有些功夫好的侍衛懶得搭帳,便爬到了樹冠裏和鳥兒搶地方。而那些功夫更好的,直接在兩樹間掛了根繩子躺了上去,比如徐氏兄妹和鄭君湘。他們在繩子上蕩阿蕩,倒愜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