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恨有仙(1 / 2)

北國,顧名思義,位於南朝的極北之地。國君便是我的父王。

父王在位二十餘年,把北國治理的極好,但這倒不全是父王的功勞,而是他座下那幾位元老大臣鞠躬盡瘁,操心勞力。父王要忙的乃傳宗接代,撫琴對弈,品茶鑒酒,整日逍遙自在。我倒是極心疼前朝的那些老頭,據說傅學士在謝世的前一天還哆哆嗦嗦跟他夫人要筆墨,揚言要寫完那個什麼《論北國展望四十年把握經濟發展直線上升的戰鬥策略》。

且父王對美人也是極有興趣的。他的側妃多的怕是連他自己都不大識的清楚,但那些妃子們的肚子卻也不爭氣,總是未出生便夭折了。北國皇室生養的皇子帝姬順利長大的,隻有我們六個。

長姊涼玉帝姬鄭碧耀,前幾年嫁給了東國的世子邊雲意。生了一個玲瓏可愛的小郡主,名曰慶笙,及笄之前曾帶來北國小住,被我教會了爬樹翻牆捉泥鰍,還跟著我同二哥一起去逛了勾欄。直到現在三姐夫見了我還總是咬牙切齒的詛咒我嫁不出去。世子邊前幾年被南朝皇帝封為踏蓮將軍,手握千軍萬馬,卻因為我朝太平,那些將士們也混混度日,整天三五成群的跟著二哥混。我借此為笑柄,每每家宴上都要提一遍。他至今不與我說話。

記得長姊未出閣之前便被譽為了北國第一美人。尤其是那一雙碧色杏眼,裏麵似是揉進了一把湖光瀲灩。據說三姐幼年的時候偷偷出去遊山,不小心被蛇咬傷,昏倒在山上。彼時山上也有許多其他的百姓遊山,看到三姐一副緊皺眉頭咬唇抽搐的模樣竟都迷的神魂顛倒。不出一月,那座山上便都是貴家小姐或山野寡婦被蛇咬傷昏倒路邊不停抽搐的景象,不可謂是不壯觀。

我這二哥鄭君湘是個既富有傳奇色彩的皇子,我一直想以他為原型寫個話本子。二哥長相陰柔,若是穿身女裝說他是女子也不為過,故而從小便被誤認為是個斷袖。二哥長得那副好皮囊,絲毫不比長姊差多少。桃花眼輕輕一挑,招魂幡輕輕一撩,小尖下巴輕輕一揚,多少女子為他勾斷腸。他自負這是世間男子最招罪的皮囊,自然不能白白作踐了,也許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確乎不是個斷袖,所以便整天待在勾欄裏,兩耳不聞窗外事,可謂是專心之至。這一點倒是和我們的父王很相像。

我與二哥自幼交好,隻差沒能在一張床上睡,那些富貴人家的小姐為了接近二哥,常會送些貴重的禮物給我,我也樂得如此,著實要感謝我的二哥。

三姐眉安帝姬鄭錦瑟,在去年便已下嫁南朝榮親王。三姐自幼喜愛跳舞。遙記她八歲時,父王請了七八個舞師教她跳舞。請這七八個舞師不打緊,卻破費了父王一箱金珠,為了不浪費這一箱金珠,我便也被父王逼著和她一起習舞。彼時我才五歲,哪曉得好好學習,待到以後想好好學舞的時候,我卻已經差了三姐不是一點半點了。父王看著我擺弄那水袖的憋屈樣子,仰天歎了聲嗚呼悲哉!於是便開始日日夜夜親自盯著我習舞。

如今我能舞出那一曲名動天下的《花開錦繡》,著實是要感謝我三姐和父王的。

我的五妹南熏帝姬鄭青鈺與六妹東紫帝姬鄭青錦是一對雙生花,今年已滿十歲,封號取自熏風南至與紫氣東來,足以看出父王對她們的寵愛。因此二人素日裏就愛整出些事端,並愛把這些事端巧妙地推到我身上,如今為她倆背的黑鍋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了。五妹心善,卻愛笑我的眼睛,動不動就說這樣美麗的一對眼眶裏怎麼嵌進了這樣兩個眼球?總會被我亂棍打出長樂宮。六妹少言,卻是個狠角色,五歲那年因為嫌籠裏的金絲雀吵了她午睡,竟把金絲雀捉出籠子活活掐死了。

唯有我不同。

我的母後告訴我,我出生的時候,北國所有的花卉竟一夜之間全部綻放。北國冬日極寒,唯有七八月份夏至時才會有鮮花盛開,但花期也是極短的,可那一年北國花香飄逸,姹紫嫣紅,竟持續了三月有餘。更離譜的是,我出生之時,手裏緊緊地握著一枚小巧的玉璧,上雕百花爭豔圖,下嵌容禾二字,嚇壞了當時接生的穩婆。那時國寺裏的老僧人無厭大師望著剛剛出生的我,亦是驚訝道:“奇女子!”隻三個字,便斷定了我的一生。隻可惜我到最後將死之時才潘然醒悟,這三個字的真正含義究竟是何。成也玉璧,敗也玉璧。

自然,這也就是為什麼南朝太子娶我的原因了。

崇德三十三年二月十六,也就是四天前,南太子親自來北國向父王母後提親,將迎娶四皇女承壁帝姬鄭南仙為太子妃。我偷偷看過他的庚帖,年紀比我略略年長些,同長姊一般大。

其實我並不曉得這個南太子究竟是怎樣的人。隻知道他喚作段音袖,一個極好聽的名字。至於他長得怎麼樣,家裏是否有妻妾,孩子是不是生了一遝,會不會吟詩作畫舞槍弄劍什麼的,更是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