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樓睜開眼睛,天色依舊是不改的陰暗,灰蒙蒙地讓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光亮和希望。隻是卻不再是那麼入骨的寒冷了,她竟然感覺有柔軟又溫暖的東西包裹住她,幫她隔絕了外麵的淒風寒涼。
好像,不是她剛才在的地方了。
秦小樓四望,某一處似乎有灰暗的光,習慣了黑暗的眼睛漸漸看到了弧形的架子,搭著輕柔的薄紗,雕花的欄杆圍在身邊,頭頂上有亮色的流蘇和平安符掛在上麵,在沒有風的地方直溜溜地掛在上方,動也不動。頭邊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轉過身,秦小樓看見一個大大的鼓放在枕邊。
這是什麼地方?好奇怪的裝飾,好奇怪的比例。哪裏有人把這麼大的玉佩放在頭頂上的,不怕掉下來?還有這麼大的護身符,哪裏的寺廟道觀畫出來的?還在枕邊放上這麼大的鼓,難道是叫人起床的?
她是怎麼到了這麼個奇怪的地方的?現在的她,不是應該還在三生石邊望鄉台上沉睡嗎?
昨天她在望鄉台上看到娘家和婆家一起覆滅,她還殘存的僥幸終於徹底被現實磨滅掉了。她總以為不能與她共結連理,他心中也是懷有遺憾的。隻是她太不懂事,隻是現實不容人,他和她才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卻原來,她跟他一點也不熟悉,隻是刻骨的陌生。他給她看到的,原來都不是真正的自己。她為著他死了,他卻還是不放過她的家人。
望鄉台上的風很冷,似乎是要刮去人所有的牽掛愁緒。她哭倒在地上,寒風徹骨,地麵寒涼,卻也溫暖過她的心。
都是她的錯,恃著家人的寵愛,恃著婆家的大度,為所欲為,最終害得好好的家分崩離析。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婆婆,她的小姑,還有她最對不起的夫君,都被她害到聲名盡裂,家破人亡!
以前她站在望鄉台上看塵世,有時也是會睡著,醒來卻都還是在那個地方。隻是這一次,她是到了什麼地方?
秦小樓試著起身,卻不能坐起。
怎麼回事?她感覺全身有力,隻是這個世界的東西對她來說都太過龐大,她看起來粗壯的胳膊連自己都支撐不起。
“有人在嘛?這是哪裏?”秦小樓躺在那裏大聲喊著,卻驚恐地發現自己隻發出依依呀呀奇怪的聲音,就像小嬰兒一般。
“哎呀,大小姐醒了!”眼前一下子亮了不少,輕紗被掀起,昏黃的燈光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年輕的婦人,相貌平平,隻是卻熟悉得讓秦小樓想哭。
這是她的奶娘。
娘親早就放奶娘一家脫了奴籍,奶娘卻還掛念著她,不願隨著子孫回老家養老,一直在她身邊伺候著。她不懂事,在外麵莽莽撞撞不聽勸告。做錯了很多事情卻還不自知,隻以為是時不逢人。奶娘不知在後麵為她收拾多少爛攤子,操碎了心。
在她死去之前,奶娘也不過是四十不到的年齡,一頭頭發卻都白完了。她是府裏出了名的尖刻難相處,但凡有人在她麵前行差踏錯一步都會被罵,有時就算是無事也要被她雞蛋裏挑上幾分骨頭。甚至當時總是喜怒不定暴躁不安的她,偶爾都感覺奶娘太過尖酸,嫌棄她不如別人家的嬤嬤那般可以幫少主人安撫下人,拉攏人脈。
看到現在的奶娘,她才想起在她小的時候,奶娘也是溫柔和順的。她會幫她唱好聽的曲子,教她梳頭,給她做好玩的小玩意,瞞著父母幫她帶集市上的各種小吃。
她一頭烏黑的秀發,簡單地拿著發帶束起來,用一根木頭簪子簪著,卻好看過那時帶著她賞賜的赤金的步搖。
“大小姐乖,是不是餓了?”奶娘的懷抱很溫暖,抱住她搖啊搖的。當溫熱奶香到了嘴裏,秦小樓才真正反應過來,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
原來不是她到了一個奇怪的時間,也不是這個世界比例奇怪,隻是她變小了。這就是她以前的房間啊,她竟然變成了繈褓裏的自己!
當年她一時衝動錯失了嫁給良人的機會,又機緣巧合嫁給了自己不喜歡的人。她隻感覺上天薄待了她,隻感覺是毫厘之差讓她與他天涯之遠。
曾經千百次她求神拜佛希望能從來一次。如果上天給她一個重來的機會,她一定不爭不妒,做他家的賢妻良母,乖乖地在後院相夫教子,不用受這相思之苦的煎熬。
隻是望鄉台上這些時間看到的,卻顛覆了她以前對愛情的所有觀感。她以為的上天作弄,原來是有心人手心裏的翻雲覆雨。她以為的毫厘之差,原來蘊含著某些人精心設計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