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頭牛,不懂就別瞎說!”阿慶扭頭朝宋子玉笑嘻嘻地道:“咱們宋姑娘繡得哪裏比不上水娘子?水娘子的繡風清淨孤傲,宋姑娘的繡風活潑明媚,叫我說不分上下才對!”阿葵有些不服氣,這時,孫福欣賞完繡帕,彎起食指敲在他的頭上:“阿慶比你懂事多了,以後好好學著點兒。”看了宋子玉一眼,“幸虧宋姑娘是自己人,否則你又多得罪一個人。”
阿葵剛揉完腰,腦袋上又挨了一下,委屈得不行,宋子玉不過是個外門道的,哪裏能跟董娘子的弟子比?可是孫福跟阿慶都這樣說,隻好低下頭小聲地道:“是,孫叔。”
“宋姑娘是你們張叔的外甥女,今後就居住在咱們豐州了。”孫福從袖子裏抽出方才念罷的信對兩人揚了揚,“宋姑娘才十四歲已有這份繡功,假以時日不可限量啊!”
宋子玉微微垂下眼,有些羞澀地道:“孫管事取笑我。”
孫福嗬嗬一笑:“宋姑娘不必謙虛,以後再有繡品盡管拿來便是。咱們尚宜軒的口碑在豐州城裏是數一數二的,必不會虧了你。至於分成之事,宋姑娘以為如何才好?”
宋子玉搖搖頭,大方地道:“我初來乍到,不懂得規矩,孫叔給個公道價就成。”
“你叫我一聲孫叔,孫叔就不能虧待了你。”孫福的眼睛眯成一條線,胖胖的臉笑起來有些憨態可掬:“這樣罷,以後你的繡品不論賣出多少,尚宜軒隻收三分做抽成,其餘你皆拿走如何?”
這樣一來,如果宋子玉的繡品賣出十兩銀子,尚宜軒便要收去三兩。宋子玉在心中略略比較過,欣然應了:“承蒙孫叔不棄!”
阿葵小聲地嘟囔道:“水娘子才二八分成。”孫福仿佛沒聽見,笑嗬嗬地道:“水娘子是董娘子的親傳弟子,宋姑娘自然不能跟她比。何況宋姑娘的年紀小,潛力大,日後繡得好了分成之事再談便是。”阿慶適時地接話道:“就是,孫叔說得對。何況宋姑娘是張叔的家人,以後來了客人我先介紹你的!”
宋子玉卻笑意微斂,抬頭望了一眼牆上擺掛著的水娘子的繡品,才淡淡地收回目光:“那多謝了。”
“誰這麼大的口氣?”一個有些陰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李輝背著手從外頭走進來,高瘦的身量投下一道瘦長的影子,看著宋子玉道:“嗯?這不是送信的宋姑娘?你的信帶來了沒有?”
宋子玉看著他走近的身影,莫名隻覺不喜,微微後退半步低下眼道:“帶來了,已經給孫叔看了。”
李輝“嗯”了一聲,麵無表情地看著孫福道:“前幾天這位宋姑娘說有信要交給你,我要她先送我手裏再由我交給你,免得誤了大事,她偏偏不肯。孫老弟可看信了?是否誤了事?”
“勞李老哥掛心,不是什麼大事,沒有耽誤。”孫福笑著回答。李輝卻擰著眉頭:“這種風氣不能慣!這回是巧了才沒耽誤,萬一下回有重要的事怎麼辦?不交給阿慶跟阿葵也就罷了,他們總歸是下頭的小子,難道交給我也不成?”
咄咄逼人的口氣聽得宋子玉極不舒服,正色道:“從來沒聽說過這個道理!正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信交到正主手裏才是道理,倘若隨隨便便交給別人,萬一有個閃失誰來承擔責任?”
“不知輕重!”李輝不悅地道,“我李輝是隨隨便便的人嗎?孫福不在的時候一切事宜當由我掌管,他在的時候也要聽我的,怎麼會有閃失?”
“寫信之人既然沒有另外囑托,我送信之時便隻能交給正主,再沒有別的道理更正了。”宋子玉心中不喜,正事已經辦完,不屑於再理會他,遂福了福身:“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慢著!”李輝卻不讓她走,沉著臉對孫福道,“你剛才說三七分成?我不同意!尚宜軒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宋子玉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隻聽孫福和氣地道:“宋姑娘是張念的外甥女,咱們該給張老哥這個體麵才是。何況你看這塊手帕,繡工著實不錯,哪怕比起董娘子的弟子水娘子也不遜半分。”李輝大手一揮,直道:“不行!水娘子有董娘子撐腰,給她二八分成我沒意見。可是宋姑娘雖然是張念的外甥女,在本地卻一絲名氣也沒有,公是公,私是私,隻能按照五五分!”
“你——”孫福不由得惱了,“李輝,你別欺人太甚!張念為什麼離開豐州城你心知肚明,別逼我撕破臉皮!”李輝冷哼一聲,打開他的手:“跟我有什麼關係?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不同意!”背著雙手往裏走了,氣得孫福連聲道:“你就囂張吧!等少爺查出那件事來,看你能囂張幾天!”話雖如此,看向宋子玉的目光卻帶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