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頂紅，別讓我至死都恨你！”江馥顏的話一直回響在他腦海，如今她已是仙身，鮫人之軀的流逝讓她備受侵蝕，看著她痛苦地撐著瓶口，鶴頂紅淚水決堤，終是緩緩揚起手凝了封印。
小顏，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江馥顏翻身緊緊摟住變回人形的戎顏，感覺不知是弱水還是他的淚水砸上了自己臉頰，溫溫涼涼的，一如他哽咽的聲音：“珞兒……”
“別趕我走，這次我想陪著你。”說完江馥顏更緊地擁抱他，生怕戎顏將自己推出去。
你曾經有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她任性遲鈍有時候還笨笨的，可那樣渺小的她就是能貫穿於自己心間，忘不了也抹不去，霸占了你所有悲歡所有溫柔與堅持。她是一尾不喜拘束的小魚，為了她你甘願掏空整個心肺隻願建造一片能讓她肆意遨遊的心海。你為她殺人放火，為她輪回碾碎，為她墮入魔道，可她卻不愛你。至始至終都不愛你。
江馥顏被玉淨瓶中的弱水吞噬仙身，鶴頂紅封印打過來之際，布澤突然從淨瓶上躍下將她推開，自己則代替她摟著戎顏被封進了裝滿弱水的淨瓶裏。
她說：“辜負容瀟三生三世的人，你有什麼資格陪他死！”
有什麼資格？原來選擇陪伴選擇彌補也毫無辦法，他們到底是錯過了……從九天上輕飄飄地墜下來，腦海一片混沌，生平之事盡數回放眼底，恍惚間她似乎看見占千意拚盡全力衝上了半空來，他淚如潮湧，痛不欲生地喊她：“小顏！”他將她攏進懷裏，死命抱著，他說，“我記起來了，什麼都記起來了！你不要走！我們離開水磬宮，去忻菏，去暮歌，去永安，去所有我們曾一起並肩走過的地方，我們就住在近安那座別院裏，安穩平淡地過一輩子，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可一切都晚了，江馥顏氣息奄奄地微閉著眼，像抖碎在秋風中的落花，嘴唇翕動，喃喃道：“回忻菏……”腦海中混沌不堪，多少前塵過眼，讓她誤以為自己是在永安喝醉的那個夜裏，淚水滑下眼角，她說：“我想跟著你，我們一起去喂蛇……別留我一個人……千意大人你為什麼要貶我下凡？為什麼……我一個人在南海待了兩百多年……你也……不來看我一眼……”
“六根不清的是我，天性薄涼的也是我，小顏，你留下來！不要走……”
“留下來……”她神情若有所思，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對自己說過這句話，什麼時候呢？感知著冰涼的素若神水淅淅瀝瀝砸上臉頰，砸上心頭，像那漫漫年歲間的冰涼宿命，像那冷入骨髓的萬千次無果追逐。蹉跎半世，才發現原來人這一生真的很短，短到僅僅瞬間便可以將那些過往悉數存於心頭，短到，她現在還對那夜耿耿於懷。
那夜庭院幽冷月色如煙，你信手撥琴奏著那曲《良宵引》，我一舞踏盡，怔怔望著你。
“你不喜歡嗎？”
“我很喜歡。”
“那……”
“因為留不住。”
“這是我在夢中學的舞，不知為何不跳給你看總覺得內心會有遺憾。”
“這支舞叫什麼名字？”
“《盡》，曲終人盡的盡，天亮之後，我會離開。其實我……”其實我願意留下來，隻要你挽留。可你終究沒讓我說出口。
千意大人，我從來不在乎你說的什麼，我隻在乎你有沒有回頭看我啊。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輪回的路太長太長，這次就換我做寒泉那隻鬼，換我……換我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