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對此也似乎感到十分高興,遂放心的將“燙手山芋”丟給了她,從此之後,灶房就變成她的地盤;隻是雖然如此,與龐統同住,口味與他愈來愈近。時候一久,她也就習慣著他的口味,做他愛吃的菜色……他愛吃的,她也喜歡。
“我與士元叔,喜好一樣。”苓略加思索,給了一個這樣的答案。
“喲?”靜韜看著她,敏銳的發現在說這話的同時,那總是冷然,缺乏溫度的臉龐,居然浮出些溫柔,暖化了那唇、眉,以及宛若秋水的瞳眸。
“季姊啊,妳……”靜韜住在龐統家也快半年,又與季苓朝夕相處,對於先前在龐統房內撞見的那幕“異狀”,是也時有所見,可苓沒多說,靜韜就當作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也從未向她提問。但那神情實在太過明顯,靜韜滿腹疑惑已如春雨綿綿,早已泛濫成災。“我問妳一句話,妳可別要生氣。”
“什麼?”苓回過頭來,手上提著竹簍以及方才沽來的那壇酒,那模樣看在靜韜眼中,簡直像極了……妻子采買著丈夫喜好的菜色,正打算回去洗手做羹湯的樣兒。
“妳對師傅的感情,是不是……有這麼一點兒……”靜韜很含蓄很含蓄的,右手食指與拇指撚出一絲細縫,“不一般?”
這問題問得直接,苓猝不及防,多年來壓在心底的秘密,頓時因靜韜這句問話,全給見了光。“靜妳……”她斂起眼來,直覺的就想找個地方躲藏。
“季姊!”靜韜心急的扯住她衣袖來,“妳不想答也無妨的,當我沒問、當我沒問啊!”好不容易跟她建立起來的情誼,眼看就要動搖,靜韜亡羊補牢,隻希望別給季苓在心頭留了個疙瘩,壞了兩人的感情。
苓望著靜韜,唇畔上那抹笑帶點羞愧,卻又是恁地苦澀。她揮開靜韜的抓握,翩然轉身,“靜……我真不喜歡妳的聰敏。”她昂首,邁開步伐往前走去。
“季姊,等等我!”她又勾上苓的臂膀,“季姊,妳別氣,我、我我沒別的意思!”
“妳不必解釋。”她聳聳巧肩,仰頭輕歎。“我不怕妳知道……事實就是這樣。”
靜韜輕咬貝齒,看著苓,隱藏在心底多時的疑問,總算得了她親口證實,隻是……雖得知了秘密,靜韜卻沒有一絲喜悅;她隻覺得季姊好苦,這份情感,壓抑、隱藏的辛苦,卻是……沒有結果,也說不出口的呀。
論理,季姊就算要嫁給師傅,也應是不受禮教幹預,但……她倆雖無血緣,卻是明明白白的父女;再怎麼樣,也難以跨越。“季姊……師傅他……知道麼?”
“妳說呢?”苓淒然揚唇;聽見靜韜這多餘的問話,她竟覺得想笑。“士元叔的機敏,又哪是妳我可以揣度的?”
靜韜再度被這消息震住,久久無法言語。她停下腳步來,苓走了幾步,發覺她沒跟上,亦是轉身,等待著她。“靜?”
“不可能的。”別看龐統一臉吊兒郎當,該守的分際,他守的比誰都嚴格。苓對龐統這份情感夠隱微、私密了,照苓所說得,龐統對此清楚明白,待季苓就如同慈父對待愛女一般,從未有過任何踰越之舉。他,真真實實的將苓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她也隻能,是他的“女兒”罷了。“季姊,師傅他不會……”
話還沒說個明白,靜韜自個兒,已忍不住激動落淚,彷佛真能感同身受。她隻覺得苓滿腹辛苦、滿腔愛意,卻是無處抒發,隻得一笑置之呀。
“我知道。”苓堅定的頷首,接了她的話。龐統怎麼對她的,她還能不清楚麼?若龐統有那個意思,她今兒個的身份,或許早就不隻是他的養女而已了。
“這麼多年了,我也不想再多做奢求,這樣吧,就這樣吧。”能夠在龐統身旁,陪伴著他,照顧著他,這已經夠了。他將她當作女兒看待,那她……也就甘心情願,就隻當他的“女兒”吧。
她走近靜韜,揚袖替他抹去淚痕,“好了,我都沒哭,妳哭什麼呢?”
“季姊……”靜韜將頭埋在她懷裏,不管大街上熙來壤往,就這樣放任自己宣泄情緒。
她拍撫著懷裏的小姑娘,直到靜韜抽噎漸止、幹了淚眸;苓牽起她的手,淡然一笑,“時候晚了,咱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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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又等、盼了又盼,龐統真餓到前胸貼後背,卻仍等不到寶貝女兒跟愛徒歸來。
“我餓啊……”他撫著肚腹,彷佛最後掙紮似的,往大門招手,隨即趴在廳堂裏,竟是給餓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