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兒……”龐統笑聲漸歇,頗富興味的看著這“徒弟”。卻不料這稱呼像是碰著了她的痛處。
那張俏臉“唰”的回過來,開口大吼,“我警告你別叫我奶娃兒!”她已經十四歲了啊!靜韜氣得頭頂冒煙,抓起身後的布包,作勢就要朝他丟去。
龐統這才看見她原來還帶著東西,他揚起一掌,轉了個話題,“那是什麼?”
“不關你的事!”
龐統聳了聳肩,絲毫沒把她的怒火擺在眼底。“好吧好吧,不過妳方才已經拜我為師,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兒,不像是妳這個重視禮節的姑娘該做的吧?”他不著痕跡的踩她一腳,要她有氣無處發。
“我龐某看人看得多了。向來隻有我玩別人的份,曹操如此,孫權亦如此。”攏了攏衣袍,龐統原本想加一句“妳爹”,不過要是真出了口,這姑娘哪怕不在他家吐血而亡?為免出了人命,還要花番手腳收拾,他還是少給她些刺激的好。
“妳啊,言不由衷;這是什麼年頭?還用以貌取人的那套?”龐統一針見血,滿意的看見眼前的小姑娘臉色刷白。“當年孫權,甚至是主公,都犯了這樣的錯。吾友孔明說妳機靈、敏銳,其它成堆好話我都當耳邊風,光這兩樣,妳在我麵前可是半點都沒能展現出來。”
“妳可別忘了……”龐統那身材雖然單薄,但此刻端坐起來,正起神色,卻顯得盛氣淩人;那雙眼早已看穿她的小小心思,而嘴上說得,則有如朔風寒冷,不留半點情麵。“我可是孔明推薦的人,孔明有多少能耐妳很清楚;既然如此,妳又怎麼能看輕我呢?而且還膽敢在我的麵前!即便,妳以為妳隱藏得很好。”
“我故意箕踞;頭發不紮不整,雖說是個習慣了。”龐統聳肩,一點兒也不在乎承認自個兒習慣不好。“但正巧可以拿來試妳一試。遇見個不以禮相待的人,妳就瞧不起了?妳進門看見我,對我隻是點個頭,方才對苓ㄚ頭竟行大禮?別說我了,就連我的女兒,也看出了妳的表麵工夫!”他揚高聲調,重重的往桌上一拍。
季苓經曆過一些事兒,為此,觀察人們的言行舉止,比起一般人更是敏銳;若她真心誠意,季苓又哪裏會擺張冷臉給她看呢?
龐統一連說了一大串,靜韜隻覺得自己的心思全給這人拆穿,血淋淋的攤在他眼前;他不留情麵,嚴厲的苛責著她。靜韜覺得自己慚愧、受辱,但更氣著他這樣試探。淚水不爭氣的在眼底打轉,她狼狽的抹了抹,咬著下唇,強迫自己別哭出聲來。
“說妳是個奶娃兒,也不過是開妳個玩笑話;孔明說妳十四歲了,年紀不小了,早些婚配的姑娘,這個時候興許都要懷孩子了。孔明方才百般護著妳,而妳就這樣安安穩穩的給他保護,一點兒也沒有承擔的意思,究竟是他要拜師,還是你要拜師?該來求我的,是妳,還是他?”龐統待茶水涼了,一口喝幹。
說了這麼一大串,自個兒也覺得有些累了。“不過好說歹說,妳是給我行了大禮的,我也會依照孔明的托付,好好的教妳;妳想學兵法謀略……”龐統哼聲一笑,將杯子放回桌案,“不是我愛吹牛,放眼天下,除了孫吳的周公瑾,還有那英年早逝的郭奉孝,還真找不出哪個人能跟我一較高下的。”
“說句妳有興趣的吧。”龐統看見那小姑娘梨花帶淚,心底總也是感到有些不忍;他揚起一指,轉了個話題,“今兒個這番教訓,也算是一個謀士、軍師,該有的曆練。”
“戰場上虛虛實實,身為軍師,妳要如何能夠看穿敵方的計謀?不隻靠眼、靠耳,還要聚精會神體會之。孔明說妳年紀輕輕的,就已把兵法熟讀,這是好事兒,但是,軍師要是還需死記兵法,那上陣作戰,頂多隻能有一半把握。”
“真兵法不在書上、謀略又豈能單用嘴說?妳要學的,還多著哪!”龐統起身,看著眼前信心盡失的姑娘。“妳若真是個可造之材,就先把我今兒個說的都給咽下,並且讓我看看妳的能耐吧。”他雙手負於身後,臨走之前,悠哉悠哉的念著,“良藥,苦口啊!”他哼聲一笑,不再搭理,徑自走入了內室。
後來她如何自處,何時回去,他不知道,也不想去弄清楚;隻是,當下回她再出現在他的麵前時……已然,脫胎換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