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淮左驅車來到定位上顯示的那片居民區時已經接近十一點,附近皆是些樣式老舊的居民樓,挨家挨戶的小小窗戶裏都透露出昏黃的光亮,黑夜裏倒也看不出多麼破敗,隻是樓與樓之間挨得太近了些,所幸樓層不高,大概在天氣晴朗時多少能曬到些太陽。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陸陸續續下樓,掛起鞭炮擺好煙花,等待著時針劃過舊曆,迎接新年到來。 眼看著定位的地方越來越近,路也越來越窄,薑淮左把車子停到路邊,下車提了東西改為步行。
他那時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既然葉長安不肯接他電話,那他就親自上門,正是大過年的時候,她總該在爸媽麵前給自己些麵子吧?指不定還能撈上一頓團圓飯,混個臉熟,以後再來找葉長安就方便多了。
最終在手機的指示下他來到一棟居民樓前,敲開了第一扇門。
開門的是個八十來歲的老太太,許是年紀太大,她的頭垂得很低,顫顫巍巍拄著拐杖背影佝僂,麵上的皺紋在晦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可怖,隻一雙眼皮向上翻起,汙濁的眼睛裏死氣沉沉,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瞧。
薑淮左心裏有些發毛,麵上還是露出極為爽朗的笑容,大聲衝她打招呼:“奶奶你好,新年快樂!請問……”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打斷,那老太太拿起拐杖捶了下地,麵無表情的衝他吼:“你叫誰奶奶?!”
薑淮左被那粗啞又洪亮的吼聲嚇了一跳,連忙改口:“啊,我叫錯了,新年快樂!請問……”
又是“砰”的一聲響,老太太再一次捶地打斷了他:“做什麼那麼大聲?!想震聾我是不是?!”
“啊,對不住對不住。”薑淮左尷尬的道歉,心裏覺得這老太太有些不正常,他往後退了一步準備告辭:“打擾您休息了,我還是去別處問問吧。”說完就想離開。
“給我回來!話說一半算什麼事?!”
薑淮左隻得把邁出去的步子收回來,僵笑道:“我想問一下有沒有一個叫葉長安的姑娘住在這裏?”
“沒有!神經病!”伴隨著一聲巨響,那扇門狠狠甩在了薑淮左的鼻子上。
霎時疼的薑淮左幾乎要淌淚,麵目都扭曲的厲害,他伸手捂住鼻子,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在心裏默默念叨兩遍“不要同老人計較”後又敲開了隔壁房間。
這次出來的是個明顯喝多了的中年婦女,她擺出一個有些誇張詭異的姿勢倚在門邊,醉眼朦朧的盯著薑淮左瞧,看著看著嘴一張就打了個酒嗝,味道大的讓他胃裏一陣翻湧。
薑淮左勉強忍住惡心,笑容僵硬道:“你好,新年快樂!我想問一下……”
這次沒等別人打斷,薑淮左就覺得鼻子裏湧出一股熱流,他伸手一抹,才發現自己流了鼻血,估計是剛才撞到鼻子的後遺症。
就在他手忙腳亂找紙巾時,就聽那女人冷笑一聲,薑淮左剛一抬起頭就挨了一個狠戾的耳光,厚實的巴掌立時讓他有些懵。
那女人甩了甩手,不屑的扔出“流氓”二字後再一次狠狠關上了門。
要是旁人說這句話也就罷了,可方才那個女人不僅年紀比他媽大、身材還頂趙女士兩個、除了胸完全看不出是女人,薑淮左寧願對頭豬耍流氓都不會對她起什麼心思。
他這輩子很少說髒話,此時終是忍受不住,哆嗦著嘴說了個“我”字,很久之後才蹦出下文:“次奧……”
薑淮左努力平複下心情,看在她是葉長安鄰居的份上沒有計較,繼續往下敲門。
“你好,新年快樂,請問……”
“滾,不買保險!”
“你好,新年快樂,請問……”
“滾,傳銷狗!”
“你好,新年快樂,請問……”
“滾,再宣傳邪教我打斷你的腿!”
幾番下來薑淮左簡直欲哭無淚,難道這棟樓上就沒有一個正常人?難為葉長安在如此環境下能健康長大,除了性格有些孤僻還沒有旁的問題。
他垂頭喪氣的敲開了一樓的最後一扇門,這次終於出來一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年輕男人,麵上幹幹淨淨唇紅齒白,見了薑淮左後笑眯眯的十分和善,眼神期待的等著他的下文。
“你好,新年快樂,請問……有沒有一個叫葉長安的姑娘住在這裏?”能完整說出這句話薑淮左已經深感欣慰,同時長長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