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煙雨無情路,獨步翛然尋歸處。奈何雨凶路難行,半生羈旅亦迷途。”
風雨飄渺的古道上,一人自雨中悠然前行,高聲吟誦。
這人身著一襲長白道袍,兩彎白眉似柳葉,一束垂須如瀑布,雖未有雨具遮擋,而雨水卻不得近身。
他便是無塵道人。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他所修道法源於這句口訣,叫玄同道法。
縱然他已修行五百多年,卻始終無法堪破最後一劫,生死之劫。
生死之劫,豈能說堪破就堪破。
修道就是為了長生,道法越高,就越怕死亡。
但死亡,對每個人都極為公平。
他亦不例外,修為越久,越感覺到生命的流逝。
但在死亡邊緣行走的他,是否也會有所留戀?
人終究是人,無論如何修煉,都無法拋棄七情六欲。
他現在就要前往盤龍山拜訪昔日好友,青龍子騰。
盤龍山位於東海海岸,其方圓百裏茂林重生,盡是丘陵山壑,海拔不過千米。然而卻有一峰,山峰筆直高聳入雲端。此峰四周盡是岩壁,不長草木,從山底至山頂僅有一條盤旋而上的棧道。棧道由玉石為階梯,紅木為框架,琉璃為頂蓋搭建而成。遠遠看去,就像一條紅色巨龍盤旋而上,盤龍山也因此而得名。
盤龍山頂則是風景別異,有良田美池,竹林草地,終日煙霧繚繞。相傳盤龍山頂時至今朝,都未下過絲毫與水,上麵草木、人畜的水源就是來自這繚繞煙霧所化成的。盤龍山頂世代為青龍氏所屬,此一族人向來與世無爭,一如世外桃源,因而罕有人知。
然而今日並未如此,盤龍山充斥著的卻是殘刀斷劍、鮮血橫屍,簡直就像人間地獄。
這究竟是何人所為?
無塵道人立即加快腳步,往峰頂而去。
時間如流,腳步如奔。
死亡和腳步哪個更快?誰也說不準。
但他還是趕在青龍子騰死亡前見到了他。
此時和青龍子騰一起奮戰的僅有二三十人,這或許就是青龍氏最後的殘存成員。
而包圍他們的人,無塵道人認得。
那是九黎族後裔,其中為首的是五人,這五人長相怪異,合稱九黎五怪。
白眉妖童,身長不過四尺,皮膚白淨,唇若丹脂堪比少年,卻白眉素發如老者;
靜音鬼使,天生不長舌頭,無法說話。但生性嗜殺,五怪之中殺人最多而有鬼使之稱;
假麵毒君,擅長易容和用毒之術,相傳至今無人能夠活著見到他的真正麵目;
琴瑟幽魂,常年用長袍的連帽遮住頭部,麵帶黑紗,手帶黑色手套。除了眼睛,全身上下,無任何一處沒有衣物遮掩;
隱霧修羅,他自幼雙目失明,以一布條遮住雙目,常年生於黑暗之中,因此聽覺異常靈敏。
見到無塵道人,青龍子騰道:“你本不該來的。”
無塵道人道:“但我來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青龍子騰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說:“你不能死,我有事托付於你。”
無塵道人極為詫異,問:“什麼事?”
青龍子騰從懷中遞出一個孩子給無塵道人,接著說:“我要你幫我照顧這個孩兒。”
以兩人的交情,無論何時青龍子騰提出這一問題,無塵道人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但眼下,他卻有些猶豫,因為青龍子騰說這話,就意味著他視死如歸。
而孩子是無辜的,所以在見到無塵道人時,他才會由此托付。
許久,無塵道人才說:“好吧。”
在他接過青龍子騰的孩子後,青龍子騰呼喚二三十人掩護無塵道人退去,自己念起了咒語:
“以血為祭,以軀為靈,青龍之力,降臨我身。”
咒語完後,青龍子騰便化作一道青光,青光形成一條巨龍,直往五怪而去。
青龍過處,巨石泯滅,草木成灰。
無塵道人知道青龍子騰是以血肉為祭,召喚青龍之力。待青龍之力散去後,他便灰飛煙滅。
但青龍子騰這麼做無法擊殺九黎五怪。如果能,他早就這麼做了。隻是眼下他這麼做,明顯是為了掩護無塵道人撤退,保住懷中的這個孩子。
孩子,多麼無辜的生命!
無塵道人沒做停留,立即向山下退去。
而他退去時,已是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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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林,雷雨。
最終,無塵道人還是給追上了。
掩護他的二三十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則在替他抵擋身後追兵。
但五怪沒被擋下,他們攔住了無塵道人。
白眉妖童道:“無塵道人,此事於你無關,隻要留下懷中孩子,我們這就放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