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眼前是一片粗糙的屋梁,隱約間能聽到低緩的誦經聲。
“娘娘廟”——據說是她出生起就住的地方,也是她今生宿命的歸處。
然而,她就像剛剛被投胎轉世一般,大腦一片空白!她驚奇地望著眼前的一切,記不起半點兒前塵往事。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久遠的夢,遠得不知從何說起,夢裏她曆劫無數,險象環生,吃過無情果,飲過離恨水,見過長生天,摸過三生石,正當她參透天地人生之真諦就要大夢初醒時,卻被夢神妙手一揮,將她所有的記憶都抹掉了!而她則渾身酸痛,像曆經千山萬水的旅人,風塵仆仆,疲憊不堪,隻感覺這一夢仿佛耗盡了她一生的心力!
“我是誰?這是哪裏?”
她驚恐地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緊張地抓著正坐在床榻前關切地看著自己的老者,眼淚瞬間連成了串。她相信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就是將自己“從小撫養長大的恩師”,也相信恩師說的自己的記憶是因這場大病留下的病根,過些時日就好了。於是,她吐了口氣,稍稍放寬了心,既然這樣,那就“既來之則安之”吧,反正自己也沒什麼特別的回憶,庵中的日子清貧寡淡,一眼望到家,即便再重來幾次都是一樣的。這樣反而挺好,一切從頭學起,充滿了新鮮,也不會覺得乏味,而且更重要的是,師父還不強迫她,由著她“量力而行”,於是,她暗暗自喜,失憶也有失憶的好處,因禍得福了!
幾日休養過後,她終於恢複了元氣,有大病初愈後脫胎換骨的超脫,整個人兒也變得更加輕靈了,可唯獨一點,像是胸口缺了點什麼。
果不其然,好景不長,她突然發現自己得了心痛的毛病。這可不是個小病,發作起來讓人連死的心都有,而且最讓她崩潰的是,這個“病”沒有征兆,說來就來,說去就去,陰晴不定,毫無規律。明明這一刻還好好的,能說能笑,能吃能睡,誰知下一刻,就在夾起一口菜或是準備伸個懶腰的當兒,那小心髒卻突然翻了臉,“突,突,突,突”發了瘋似地直往外蹦,片刻都不停下,好像非要從胸膛裏蹦出來才肯罷休,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人死去活來!每當這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地抓住床沿,咬住身旁任何能拿到的東西,如果還不行,就隻能使勁地捶打胸膛,而且越重越好,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減輕痛苦,才能將那躍躍欲出的“心”給重新打回去。而這種痛苦每次持續的時間都不一樣,有時一會兒就過去了,有時要折騰上兩三個時辰,每當這時,她就像走過了一次鬼門關,景象慘不忍睹!
清瘦的沒有血色的臉上貼滿了淩亂的發絲,像粉白的牆麵上刷下的黑色泥漿,連帶五官都一並抹去了。癱倒在地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機械抖動著,地下滲出一大片水漬,攪合著黃色的泥土,將衣衫輾壓地肮髒不堪。她被折磨地筋疲力盡,眼中布滿了絕望和無助,真不知道這顆“心”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這麼不喜歡她這個主人,非要這樣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