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思白從天津醫院離開後不久,黎暮就到了濟南一個德國人建的教會醫院。
這裏的一位傳教士是他的朋友,由於濟南這邊戰傷的病患很多,而醫生的醫療水平又普遍太低,這位傳教士迫不得已才想到把黎暮請過來救急,反正在哪兒治病都是治,黎暮也就沒有拒絕。
而秦思白並不認得從南京到臨沂的路,從南京一路問過來,這一路的風塵讓孩子實在是已經看不過眼,本來就人煙稀少,人們又都故意躲著他走,到後來卻是連問路都抓不到人了,本該早就到了臨沂,卻因為秦思白走偏了方向,竟誤打誤撞跑到了濟南。
黎暮也不過是碰巧下車買點東西,店家正好沒了零錢,翻箱倒櫃給他找零錢的時候,黎暮無聊地左顧右盼,這一扭頭,就看到了不遠處包子鋪前衣衫襤褸的一個小花子,臉看不太清,不過那身形,怎麼看怎麼熟悉。
黎暮登時心下大驚,狐疑地走近仔細辨認著那人眉眼,忽然驚訝道:“思白?是你嗎?”
……
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與對方見麵,披荊斬棘跋山涉水地來到彼此身邊,我們管這叫緣分。
但緣分,它也分有緣無分,和有分無緣,緣和分都齊備了,倆人才能順理成章地湊到一起,不然隻要缺了一樣,都是扯淡。
秦思白和黎暮,無疑是缺了口兒的緣分,天無時地不利人不和,怎麼著都湊不到一起。
但信仰唯物主義的黎醫生堅信,幸福,需要爭取。
……
秦思白已經餓了整整兩天,身上的錢早就花完了,好在天氣逐漸暖和,夜裏也不像隆冬時那麼太難熬了,隻是如今餓的連路都走不動,胃裏餓的直抽抽。好不容易到了有人氣兒的城裏,又被當成要飯的花子躲都躲不及,更甭提問路,這會兒望著熱騰騰白胖胖的包子,秦思白捂著揪著疼的胃,不停的咽著口水,惹得賣包子的小販一陣不滿:“去去去去去!別擋著我做生意!”
張口要?放不下文人的身段兒和風骨,不張這個口?以後的路還不知如何走,總不能為了麵子餓死在這兒吧?
正皺著眉頭糾結著,突然聽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思白?是你嗎?”
秦思白下意識地一抬頭,微微愣了一下,真是山不轉水轉,這不是黎暮嗎?當即脫口而出:“黎大哥?”
黎暮喜不自勝:“真的是你!”隨即看著秦思白這一身行頭皺眉,“怎麼弄成了這幅樣子。”
“我……”一言難盡,秦思白不知該怎麼交代這一連串的事情,但遇到黎暮,卻讓他有種見到了親人的親切感。
看這光景什麼都不用說了,黎暮抓住秦思白的手腕帶上車:“先跟我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好好吃頓飯,其他的以後再說!”
秦思白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幾個月來,秦思白沒好好吃一頓飯,好好睡一場覺,每天都在問路趕路,趕路問路,以至於當他終於又走近能遮風避雨的房子時,有種想哭的衝動。
……
坐在餐桌前看著秦思白狼吞虎咽,黎暮始終帶著笑容,這一切都讓他覺得很不真實。
當時看著秦思白留下的字條,他覺得心都死了,不止一次地感念上天不公,給了他的東西又收回去,而當今天再一次見到這個讓他心心念念的人,他便下定了決心:這一回,絕不會再讓他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