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浦生聽出來了,這不是商量的口吻,也不是甘願退位讓賢的口吻,而是在用另一種語言告訴他:以後再敢胡說八道直接廢了你信嗎!
說完程簫就回去了,李秀禾還想上前說話,程簫瞥都沒瞥她一眼。
……
入冬了,夜裏越來越冷,秦思白裹著被子睡得迷迷糊糊,手腳冰涼,恍惚間又夢到了程簫,嗓音低沉,笑容燦爛,張著胳膊等著自個兒,秦思白撲過去的時候卻撲了個空,驟然驚醒。
這下算是睡不著了,秦思白披了衣服坐起來,靠在床頭蜷起膝蓋,抿了抿嘴唇,黑暗裏眼睛裏泛著水澤。
不止一次在夜裏夢到程簫隨後驚醒,睜著眼睛捱到天亮,每天都頻頻對著門口張望,就是希望那個高大威猛的身影能踢開鐵門衝進來,抹抹額頭上的汗珠生龍活虎地歎一聲:“老子終於找到你了!”然後結結實實兒地來個擁抱,抱緊了,不撒手。
然而沒有。
秦思白哭了。想程簫想的。
程簫,我想你啊!秦思白壓抑胸腔裏翻滾著的思念,想一個人有時候真的特別特別地苦。
秦思白決定天一亮離開。心裏頭空落得厲害,他怕他再不去找程簫,程簫就把他忘了。
哪兒能呢!
秦思白在哭,程簫也不好過。
程簫又是一晚上都沒怎麼睡。他還在想著傍晚的那一幕,那個小戰士明亮的眼睛,真是有些秦思白的影子,他沒說話地盯了那麼久,是不敢出聲,怕換個角度就再也找不到秦思白的影子了。
那個小戰士的眼睛有那麼一絲一毫地像秦思白,就因為這個,隻因為這個,所以程簫對他的挑釁可以寬容得不像樣子。
人海茫茫,我真的再也找不到你了。程簫閉著眼睛,心一抖一抖的痛。
……
秦思白睡不下了,起來收拾東西,其實他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洗了把臉,坐著床邊想了許久,還是找出紙筆,給黎暮留了張字條。
天剛蒙蒙亮,這個城市還在熟睡,秦思白在一家當鋪門口猶豫了好久,還是伸手敲了門。
想回北平要坐車,坐車就得花錢,秦思白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唯一值錢的就是手上那枚戒指。
秦思白可是每天晚上摸著它入睡,當了它,割肉似的疼。
當鋪老板睡眼朦朧嘟嘟囔囔地開了門,戴上老花鏡,衝著昏黃的燈光看了許久:“金是好金,成色夠足,不過修飾單調,就不太值錢了,這樣吧,我給你十塊錢,成嗎?”
做生意麼,和氣生財,老先生看起來還是蠻慈善的。
秦思白微微欠了身,敬老是規矩,恭敬地詢問:“請問老先生,從天津去北平的火車票要多少錢?”
老先生早年是在私塾教書育人的,如今見了這麼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後生顯得很欣慰,於是更加和顏悅色起來:“這個麼,早年我去北平會老友時也得十一塊,如今怕是又漲了價。”
秦思白抿了抿唇,對著老先生深深地作了個揖:“晚生因受傷流落至此,身無分文,身上就隻有這枚戒指,懇請先生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