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仰麵躺倒在一片草地上,慵懶地枕著自己的雙臂,目光隨著流雲的變換而移動。
“吳天,別發愣了,幹活!”尖銳的女聲從屋中傳出,夾雜著幾分怒氣,“好吃懶做。”
懶懶地應了一聲,吳天起身理了理壓亂的頭發,轉身向屋內走去。
穿過一條長廊,吳天來到了臨街的鋪子中,習慣性地拿起鍛造錘向一處爐台走去。
“喏,這是你今天的任務,做不完別吃飯了。”一位中年婦女遞給他一張清單,上麵密密麻麻的是需要鍛造的物品和數量,整整羅列了一張。
掃了一眼,吳天忍不住皺了皺眉,不是因為數量過多,而是因為那些赫然都是軍隊所需的物資。
“要開戰了麼?”吳天走到爐前,抄起一塊優質的鐵材熟練地鍛造起來。
這些鐵主要鍛造的是鎧甲和武器,顯然是要為戰爭做準備。
“是啊。”女人靠在牆上,點燃了一支煙卷猛抽了一口又緩緩吐出,濃密的煙霧遮住了她的臉。
“僵持了三年了,最遲下個月或許就要開戰了。最近軍隊正在到處征集糧食,戰端未開,民就已經苦不堪言了。”
在吳天的印象中,女人的聲音似乎一直都是這麼平淡,隻有在催促別人幹活的時候才會咆哮幾句,仿佛對什麼都不在乎,又像是早就洞悉了一切,透露著難掩的疲憊。
雖然早就猜到了,不過聽到回答,他還是愣了一瞬,思緒在“鏘鏘”聲中逐漸飄遠。
十五年前,他的父母窮困到了極點,無奈之下兩人服毒自盡。三天後,他被鎮上號稱“神偷”的吳陵意外救走,並將他撫養長大,取名“吳天”。五年前,吳陵將十一歲的吳天送到這座處在邊疆的小鎮上,送到這家鐵匠鋪學習技藝,兩人也從此斷了聯係。
白天,吳天拚命鍛鐵,晚上,他就裹上一件黑袍從鎮上的惡人家中竊取一些食物和器具,把它們捐贈給路邊的一切乞兒。憑借著吳陵所傳的“本領”,倒是從來沒有被抓住過。
搖了搖頭,吳天把思緒拉回,認真地鍛造著爐上的鐵,臂上的肌肉一起一伏。
吳陵說他是個善良的窮孩子,擁有的東西很少很少,誰侵犯了他所擁有的,他就會和誰拚命。
每次夜深人靜的時候,吳天當在木板床上,認真地思考著什麼是自己的,思來想去,他所擁有的也不過是一條命而已,再無其他。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就會想念師父。
將鍛造錘放在一邊,吳天坐在門檻上望著西邊的晚霞出神,霞光染紅了他的臉。
“都做完了?”老板娘不知何時站了他的身後,嘴裏還叼著一支煙卷。
她也望著西邊的落日,眸中映著霞光。
“嗯。”吳天應了一聲,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給人讓開進出的路。
女人沉思了一會兒,張口想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忍住了。看到夕陽落下,她也轉身離開了。
於是又隻剩下吳天一個人發呆。
直到夜幕完全降臨,肚子咕咕作響,他才悶著頭向屋裏走去。
路過櫃台時,他順手抓起一直煙卷叼在口中,借著燭火點燃。微弱的火光時不時照亮他略顯成熟的麵孔,飄渺的煙霧又把他遮住了。
他並不喜歡發呆,隻是曾經有人喜歡坐在夕陽下遙望天邊,口中哼唱著輕快的歌,於是他也漸漸習慣了,在夕陽陪著她發呆,兩道影子在夕陽下、在身後被拖長,逐漸交融。
可那個女孩已經不在了,她蹦跳著遠去,消失在人流中,陽光在她身上躍動,像男孩的心一樣不安分,光陰於無聲間流逝。
據說她是和父親遠去經商了,去很遙遠的南方,有大海,一年四季都是春天。
回想起她,吳天總是想到她蹦跳的背影,口中哼著的輕快的歌,躍動的陽光。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可在他眼中,她就是光。
女孩不在了,他還在,他還坐在夕陽下發呆,覺得有一天女孩會從人流中出現,蹦跳著靠近他,如同最初遇見的那樣。
他看著忙碌的後院,店裏的夥計正在往飯桌上上菜,老板娘招呼他們坐下,忙碌了一天吃一頓豐盛的晚餐。
他覺得老板娘也是一個善良的人,即使戰爭快要來臨,糧食匱乏,可她還是沒有虧待他們。也許老板娘曾經也喜歡坐在夕陽下發呆,隻是時間久了,她不記得曾經陪自己坐在那裏的男孩了。
歎了口氣,吳天和老板娘打了個招呼便回到了自己的屋裏,他向來是不吃晚飯的。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隻有一個衣櫃,一張木板床,一個板凳和一張桌子。
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借著微弱的月光,吳天拉開衣櫃,取出一件黑色的長袍,輕輕撫了撫,將它裹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