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父親之死(1 / 1)

“砰”一聲霹靂般的槍響,劃破了天平市寧靜的清晨。從此我和坎坷的命運結下了不解之緣。

當我從家裏跑出來的時候,爸爸已經安靜地躺在雪白色的寶馬車裏,一動也不動了。鮮血從車門縫間悄悄地滴落下來。地麵已經被染紅了一片。像一朵夏日裏調落的鳳凰花。多麼寧靜、多麼溫馨的一個早上,剛才雲雀明明還在歡唱的。然而我的父親卻慘遭橫禍。他死去了,甚至還還來不及把眼睛閉上。魔鬼就活生生地把他拖進了地獄。我就這樣失去了父親,就這樣成了孤兒。一隻歡愉的喜鵲就這樣被褪去了鮮豔的羽毛。命運給了我一個慘淡的人生。仇恨、悲痛、迷惘交替徘徊在我的心口。

警車總能很快地趕來處理後事,安撫死者家屬破碎的心。卻單單讓凶手逃之夭夭。恐怕這又是天平市的一樁懸案。總之,這一切會能夠不了了之的。

母親做在沙發上,兩眼呆滯無光,麵目一片慘白。像一條漂浮在水麵上隨波逐流的死魚。姐姐已經哭成一個淚人,一麵還安慰著失了魂丟了魄的母親。房屋裏的空氣已經凝結成一串串悲痛欲絕的淚水。教我呼吸不上來。當時我十五歲,像一隻泛青的柿子一樣苦澀、稚嫩。姐姐大我兩歲,雖然也溫室裏的一朵嬌花,但是她對我的愛、對一個弟弟的責任心,掩埋了她對世間的一切恐懼。

送喪那天,雖然悲傷,痛心極首,但我們都收住了眼淚。生怕它潮濕了我們對往後生活的信心。父親公司手下的職工都趕來參加追悼會。父親最好的朋友、公司的副總經理高潔也來了。他們都深切表示了哀悼。我們一一接受了他們的勸慰。默默數著悲傷的音符,等待儀式圓滿結束。然後眼睜睜地看著父親活生生的身體變成一缽冰冷的骨灰。

母親一直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是那副眼神、那張麵孔。我和姐姐很為她擔心,怕她承受不了這樣大的打擊,怕我們唯一的依靠也崩潰下去。我們把世間所有能夠安慰的話語都搬出來敷在母親的傷口上。可是母親的傷口比井還深,比足球場還闊。夜裏,我和姐姐抱頭痛哭了一場。

第二天早上,高潔提著許多東西到我家裏。前一天晚上,他已經榮升為總經理。接替了父親的位置,開了父親的寶馬。我沒有搭理他。如果父親還在的話,我會跑過去抱住他,叫他高叔叔。但父親已經死了,死的這樣不明不白。我對這個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姐姐招呼了他一聲,聲音很小,也許他並沒有聽見。但他並沒有在意,隻是長長地歎氣。他拍拍母親的肩膀說:“嫂子,事情已經這樣了,節哀順便吧!不要在折磨自己了,兩個孩子都看著你呢!”母親沒有為他所動。他搖搖頭,轉身向我和姐姐。我沒有用正眼看他。隻是低著頭,尋找父親舊日的痕跡。高潔說:“張梅、張鬆,你們不要太難過了,以後的路還得走呢!你們的生活公司會關照的。”說完他跎步到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頭說:“公司還有很多事情等我回去處理,不能多陪你們了。”我看見他瘦黑的臉上掛著幾絲哀愁,輕輕把門打開,出去了。像來時那樣的安靜。

冷落、悲傷、恐懼一直籠罩著我家。媽媽的境況一點也不見好轉,她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進滴水粒米了.我和姐姐除了冷靜,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奇跡身上,等待慈悲的陽光驅散這彌漫著邪惡的煙霧。

爸爸出身農村,從小家境貧寒。祖母生下了八個孩子,好不容易養活了五個。父親是最小的一個,也是家裏唯一的男孩,是張家唯一的希望。父親從小嚐盡了貧窮的滋味。他一直努力地去擺脫。終於,他沒有讓自己失望。他成了這鳥不拉屎的山村裏考上大學的第一人。一條黑黝黝的山雞,化成了一隻光彩奪目的金鳳凰,飛上了他理想的都市。

在大學裏,父親的成績總是名列前矛。他學業有成。同時,在大學,他還收獲了人生最寶貴的兩樣東西:友情和愛情。

高潔也是出身農村,但他家境比父親好的多。在大學裏時代父親得到了他很大的幫助。他們一起麵對著陌生的城市;一起應對艱難的生活;一起創業;一起成功;一起失敗;一起興高采烈;一起傷心欲絕。他們情同手足,直到父親死去。

江儀是一個城市女孩,她不僅人長的漂亮,而且心地善良。就像一個熟透了的石榴,外表紅潤,裏麵的味道更誘人。她長著一肩亮澤的烏黑的長發,兩灣深深的酒窩。父親說,他第一眼看見她就愛上了她。也找不到愛她的理由。隻知道,那銀鈴般的笑聲讓他神魂顛倒。此前他沒有想過能與一個漂亮的城市女孩相伴一生。然而父親竟得到了江儀這個城市女孩一心一意的愛情。後來走進了結婚的殿堂。她就是我的媽媽。父親一生的業績,媽媽是功不可沒的,他一直默默的支持著她的丈夫,毫無怨言地做這個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她是一個堅強的、成功的女人。可是現在,我的我的爸爸走了,我的媽媽------!我有一種要失去她的預感。

爸爸死了,他遭到了槍殺。死得慘不忍睹;死的不明不白。留給我的隻有悲痛、恐懼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