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葉歡皺著眉頭慢慢醒來的時候,一側頭,便望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斐子笑。此時的他,皮膚蒼白,青絲散亂,下巴上泛出了點點胡茬,狼狽不堪。
不知為何,瞧見往常那般風華的男子如今變作這副模樣,她心中有些鈍鈍得疼,她不想再去看一眼這樣的斐子笑,這樣的斐子笑讓她有些難過,這樣的自己,憑什麼會讓那般優雅的男子變作這副模樣……她委實擔當不起這份責任,亦,不敢。
她側過頭去,不想再看他,哪料這個細微的動作竟驚醒了閉眼休憩的斐子笑,他刷得睜開眼來,瞧見葉歡側頭的動作,雙目之中滿盛得全是驚喜,他一把摟過葉歡的身子,欣喜道:“夫人,你竟醒了,怎麼不叫醒為夫?”
葉歡自顧側頭,聽著斐子笑嘴中的那聲‘夫人’,不知怎的,心中徒然便生出一股煩躁,她將斐子笑放在她身上的手移了開去,側頭看著他的目光冷冷的,口吻寒冽:“嗬……斐子笑,湯圓已經死了,你作甚還要叫我夫人,我葉歡卑賤,哪裏受得起你這一聲夫人?
“當初你用湯圓的性命來威脅我,我才答應你做這太子妃,如今湯圓不在了,你覺得我為何還要繼續聽命與你?與你演這一場假惺惺的戲?
“你可明白,湯圓便是被我們生生逼死的!當初若是我沒有嫁給你,湯圓便不會離開我,不會跳進天泉裏……不,不,如果沒有你,我和湯圓根本就不會來斐國,後麵的一切就全都不會發生!斐子笑,你若是對我有一份真心,你就該一份休書休了我,早些放我自由,否則湯圓的靈魂會永永遠遠跟在我們身後,陰魂不散……”
葉歡講話說得非常淩厲,雙眼緊緊得注視著斐子笑,不帶一絲溫度。
斐子笑前一刻看到葉歡蘇醒時的歡喜,在她一字一句的控訴中慢慢消散開來,葉歡的每一句話,就好像一把尖銳又鋒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得刺進他的心口,錐心之刑,血肉模糊。
他的手都有些顫抖,可他卻渾然未覺,他想告訴她,他並沒有料到湯圓會有這樣的舉動,他不過是想同她結為夫妻,榮辱與共,隻是占有她的方式偏激了些,實際上並沒有惡意。
可他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葉歡一把將他推離了自己,恨聲道:“你走,你走啊!斐子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討厭,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此生我都不會饒恕你!”
“夫……葉歡,你,你聽我說……”斐子笑捂著胸口,皺了皺眉,眼中一片痛苦。
“你滾,滾啊,斐子笑,你休了我,你休了我吧,否則我定不會原諒你!”不自覺間,葉歡淚流滿麵。
可她卻已分不清楚,這眼淚,是為誰而流的……
臥室的爭執聲過大,很快就被下人們稟告到了老管家耳中。很快,門被管家撞了開來,老管家雙眼通紅得站在門口,滿臉不平之色,將憤怒的眼神掃向了床上的葉歡,隱忍了許久,才將滿腔怒火吞咽進了腹中,咬牙走到衣衫不整的斐子笑麵前,刷得跪了下去,老淚縱橫:“老奴,老奴求您了,太子,您且好生保重身子,用些膳吧……太子妃大病未愈,亦需靜養啊……”
斐子笑身形一晃,老管家急了,趕忙伸手扶住他,雙眼亦憤憤得看了葉歡一眼,這才滿麵憔悴得將斐子笑攙扶出了葉歡的房間。
一直到斐子笑走遠,葉歡冷酷的麵容才軟了下來,將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胳膊,在床上將自己抱做一團,心中反反複複念叨的全是:斐子笑,對不起,對不起……
湯圓的死,不怪湯圓狠心,更不怪斐子笑的逼婚,怪隻怪,當初她招惹了湯圓,又招惹了斐子笑,這場人生的局,如今她終是輸得徹徹底底。她對不起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讓。
她違背了湯圓的誓言,利用了斐子笑的權勢,她以為她足夠在這個空間活得自如,可回頭一瞧,才發現她早就已至身局中,無法自拔。
她是個壞女人。她想。
斐子笑對她的心思她自是懂,可她又如何能要,她不喜歡他,看他放下自己的身段這樣對自己,她又如何能心甘情願得接受,唯一的辦法,不過是對他殘忍些,讓他早日死心,讓他早日看清她的真麵目。
這個下午,葉歡哭得昏天暗地,連自己是如何昏迷過去都毫無印象。
等到再睜開眼,竟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
她揉了揉雙眼,看清桌子上盛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白粥和三兩小菜。盡管她毫無食欲,可也明白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吃過東西,念及此,她搖了搖昏沉的腦袋,一番洗漱,腦子總算清醒了些,然後安安心心坐在桌子前,將一碗白粥慢慢喝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