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部戲是以李慕白和玉嬌龍的死作為結尾,沒有太多的言語,但是卻留下了不少的沉思。
李安導演的戲,幾乎都是以“悲”為整個故事的基調。很擅長用各種手段,來詮釋這些。
就如同他將原著改編成為這部戲的時候那樣,覺得玉嬌龍不夠撐起整部戲。但是將俞秀蓮添加進來時,就有了不同的詮釋。一個是“外陰內陽”的玉嬌龍,一個是“外陽內陰”的俞秀蓮,以兩者的互換來推展劇情。
而李慕白和俞秀蓮是一對典型的中年人,有愛有恨、有德有能,但是深諳人生三味,知道哪些可為、哪些不可為,他們的生命中,一個字是“抑”,一個是“悲”,人和人間有一堵厚牆,心在牆的兩邊悲泣;持劍的手上有一截鐐銬,劍在鐐銬下鏽蝕。慘淡、淒愴,劍空橫,心欲碎。
玉嬌龍和羅小虎,是一對典型的青年人,他們的自由和瀟灑充滿了殺傷力,盲動和愚蠻地令人心痛,心間充滿了力量,卻沒有眼睛看透紛紜,毀壞的不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人生的厚牆,確是愛自己的人和弱小的自己。他們對抗世界的因,就是世界毀滅他們的果。
李慕白中毒倒地,在斷氣之前與俞秀蓮的那番對話,算是對於自己的耗費了一身的感情最後給出了交代。
為此,拍攝的時候,大家都不願錯過周潤發的演繹,以及與楊紫瓊演技的碰撞。
山洞昏暗,一小團火在周潤發和楊紫瓊的中間。兩人盤腿而坐,周潤發是閉眼護著心神,而楊紫瓊的眼睛始終注視在他的身上。
此刻隻能聽進外麵灑水車弄出來的陣陣雨聲,以及木材燃燒時的跳動聲。
兩人沒有說話,但是卻有種化不開的憂愁,在這空氣中凝結。
靜坐了一會,楊紫瓊上身前傾,但是依舊沒有發言。那個樣子,似乎是欲言又止。但是眼神中的擔憂,卻是深達眼底。
最終,楊紫瓊飾演的俞秀蓮,沒有沉住氣,開口關心的說道:“慕白,守住氣,給我一點希望。”
在外觀看拍攝的人,大氣也不敢出。李藝心緊緊的盯著楊紫瓊的臉,觀看這段的表現。
隻見特寫裏麵的楊紫瓊,端坐的上身微微的晃動,眼神中的憂愁和關切,清清楚楚。臉部細微的動作,可以看出,她在容忍著自己的情感,不讓傷心滿布自己的臉上。而最後的那句話,又帶著一絲懇求。
周潤發沒有言語,眼睛看了一眼楊紫瓊,又默默的下移。這樣的眼神,有點呆滯,又帶點混沌。
楊紫瓊就這樣盯著周潤發的眼睛,一刻都沒有眨動。
在周潤發再次睜開雙眼時,似乎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一樣,神態中出現了一絲慌亂。
“秀蓮。”帶點喘息的聲音,打破了山洞裏的寧靜。
“別動氣。”楊紫瓊依舊是那個模樣,淡淡的一句話,代表了她此刻的心情。
俞秀蓮此刻不需要李慕白的承諾,所要的隻是他能夠活下來,等到玉嬌龍帶回的解藥。看上去的表情是無欲無求,但是眼神卻時時刻刻的表達出她此刻的情感。
“生命已經到了盡頭,我隻有一息尚存。”渾濁的雙眼,呆滯的看著前方。一直紋絲不動的上身,此刻也開始晃動起來。
周潤發飾演的李慕白,此刻就像是油枯燈盡。他想將心裏的話,在此刻道出,不想悔恨離去。
“用這一口氣,煉虛還神吧。解脫得道、元寂永恒,一直是武當修煉的願望。提升這一口氣,達到你這一身所追求的境地。別放下、浪費在我身上。”俞秀蓮的一番話雖然是違心,但是也是她愛的表達。
“我已經浪費了這一生,我要用我這口氣對你說,我一直深愛著你。”周潤發艱難的表達出這一句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說完之後朝著後麵倒去。
而楊紫瓊的眼睛,隨著周潤發的一番話,淚眼盈眶,但是卻一直在眼睛之中打轉,不願掉下來。但是神奇的就是,臉上的表情依舊維持著無欲無求的樣子。
當周潤發即將倒地的時候,楊紫瓊上前摟住了他。淚水在臉頰劃過,神情有些激動,抱著周潤發的頭,親吻了下去。
淚水一顆顆的滑落,讓楊紫瓊那張平靜的臉,不在淡然。周潤發的手,也在此時撫上楊紫瓊的頭,安撫著她此刻的情緒。
“我寧願遊蕩在你身邊,做七天的野鬼,跟隨你。就算落盡最黑暗的地方...我的愛,也不會讓我成為永遠的孤魂。”周潤發飾演的李慕白此刻用盡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講出了他一生都沒有對俞秀蓮說出的話。說完之後,就連斷氣時也沒有閉上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