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郎,你在想什麼?”
“唔,想美人兒。”
微風拂過,將柳絮吹滿整個揚州城,漫天飛舞,像下了初春的第一場雪。一品香的二樓,坐著兩個小小的少年,憑窗遠眺。
“是在想段家的小少爺?”
“唔……他也算是個美人兒……”興致乏乏,說話的簡直整個身子都攤在了椅子上,拋起花生,然後用口接住,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五十郎,為什麼伯父會許個男人給你……”說話的是個弱質少年,說兩句話就咳嗽一聲,眉頭皺成了山,“可是你才剛剛十五,聽說你家的四十郎都沒有相親,為什麼跳過你的哥哥,直接給你定了親。”
“嗯,因為我長的俊。”大眼睛骨碌碌一轉,蕭五十郎的唇邊就笑出兩個小小的梨窩,小而翹的鼻子隨即皺成一團。
實在是個麵團一樣粉嫩的孩子。
“可是,五十郎,你爹爹給你許的是個男人。”
“啊……嗯。”五十郎的眼低低的垂下,睫毛扇啊扇,不知道想些什麼:“大概是個男人吧。”
當然是個男人。
段家的水仙花少爺,整個揚州城都知道的。
照鏡子能照的昏過去,半夜三更對著水池梳頭發,每天躲在繡房裏描草繡花。
這樣的男人,居然要作自己的夫君。
太可怕了。
“五十郎,你是嫁過去嗎?”哪壺不開提哪壺,顯然這話題戳痛了五十郎心理最隱晦的傷痕。
“不嫁。”小手握成了拳頭,五十郎的牙咯吱咯吱的磨動:“讓那個水仙花嫁過來。”
開玩笑,蕭家家大,業大,沒有理由嫁去次一等的段府。
聽說那裏池塘裏連水也沒有,整個府中連麵像樣子的鏡子也沒有。
真是落魄阿!
“可是,五十郎,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因為……這個閹人,居然派人上門,要求退了這門親。”
太丟人了,居然被這麼個閹人退親。
退親的理由更加荒唐,段水仙遣人送來一副自畫像,叫囂道:如果蕭五十娘的容貌能美過自己,便無條件的接受這門親,如果遜色於自己,那麼,就此將兩家的姻親給了斷。
最讓人悶氣的是,畫像上的人,飄逸若仙,脫凡脫俗,的確有洛神之姿。
不要說蕭五十娘,就算蕭老爺五十個姨娘裏,也沒有一個能抵得上段水仙的一個汗毛。
“那個閹人,如果叫我碰上,我先揍他一頓,讓他知道婦綱何在?!”蕭五十郎的拳頭高高舉起,一拳砸在桌麵上。
驚得隔壁桌上的青年人撲哧噴出好大的一塊水漬。
本來噴出來水漬也沒有關係,偏偏他還帶著個薄薄的麵紗,這下,麵紗都噴濕了,貼在他的臉上,勾勒出個柔和的輪廓。
雖然看不真切,卻的的確確是個很俊美的男子。
眼眸漆黑若星,眼波微微流轉,鼻梁高高,薄沙下的嘴唇薄薄的,因為濕了麵紗,紗和唇緊緊地貼在一起,顯得更加性感。長長的頭發,僅僅挑起一小綹束在玉冠中,其他的,如綢緞般滑落在肩膀處,肩膀細細的抖動,帶著如綢的發絲亮閃閃的微顫。
他就這麼一身白衣,旁若無人的坐在那裏。
“醜人多作怪。”五十郎的眸轉過白紗男的臉,低低的嘀咕。
白紗男並不懊惱,轉過杯子,眼眸流轉,璀璨帶彩,也跟著輕輕哼了一聲,突然慢慢站起,姿態優雅,五十郎半躺著,頭向後麵仰去,倒著從椅子的縫隙裏看過去,隻見他的腰際並排扣著兩把鑲金戴銀的白玉劍,微微一動,叮當作響,清脆悅耳。
“你原來就是五十娘?”
他的聲音很悅耳,低低的,像暖風拂過的感覺,那個娘子咬的異常的清晰,“就是那個被退了親的五十娘。”
沒有人敢在自己提那個娘字。更何況是這麼一種提起。
他的語氣淡淡的,卻讓五十郎的牙忍不住上下挫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