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的憂傷可以被風的溫柔吹散,而這天上的風卻無法帶走這片廢墟因詛咒而瘋狂滋生的悲哀。
那些鱗次櫛比的高樓或坍塌成荒蕪的廢墟,或在曆史長河源源不斷的衝刷下漸漸失去了原有的光澤,天地間徒留一片絕望的死灰與陰暗,像是一隻不可視的無形大手死死地捏住人空虛的心髒,這片早已褪去繁華錦衣的城鎮,被人們如潮水般狂湧而出的絕望與悲鴻填滿了每一個角落。
一座外形相對較完整的哥德式建築,似乎是一間諾大的教堂——神的信仰者,終究是遭到了神無法熄滅的狂怒之火,不分青紅皂白地被牽連了。
中年男子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窗外景象,似乎仍舊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死寂,這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濁氣,轉過身去,對坐在腐朽的破爛長椅之上的妻子咧了咧嘴,道:“‘神詛’好像並沒有追來,應該是走了吧。”
“那,之後該怎麼辦呢?”
妻子抱著剛從泥潭裏撿來的男嬰,低聲問道,宛如一泓清泉般清澈透亮的眼眸,眼波在陰暗廢墟之中窗戶所透進的一縷微光下,微微發著亮。
男子聞言低下了頭,沉默不語,緊捏的拳頭,手指關節之處因過度用力而泛起了一抹森然蒼白。
女兒月華正抱著膝蓋,恬靜地坐在媽媽的身旁,似乎也被死寂的氛圍有所感染,顯得有些鬱鬱不樂。
“咿呀~”
忽然,一聲稚嫩得仿佛可以滴出水來的咿呀聲從身旁母親的懷中弱弱地傳來,月華立馬被這仿佛有著某種神奇魔力的聲音從這四周的氣氛之中拉回了現實,水汪汪的大眼泛起一絲蕩漾的波光,櫻桃小嘴輕啟,有些好奇地看向母親懷中的那名男嬰,像是看見了心儀的玩具一般。
因為先前“神詛”的出現,一家人急急忙忙地逃竄到了這所搖搖欲墜的教堂之中,還沒來得及去細看這名男嬰。
如今細細一看,喲,這孩子還相當清秀呢。粉嫩玉潤的小臉嫩得仿佛能夠掐出水,烏黑深邃的眼眸像是天邊最為璀璨的寒星,略顯稀疏的發眉、隱見英挺的小鼻、完美無瑕的唇形,稚嫩之中又帶著一抹俊俏,陽光之中又帶著一抹溫柔。
月華好奇地伸出自己肉呼呼的小手,遞到了那男嬰的麵前,而那男嬰似乎也並沒有見生而有所防備,同樣伸出自己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地握住了姐姐的無名指,張了張嘴,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聲音十分嘹亮,像是鷹啼長空,似乎很高興的模樣——盡管年幼的他並無法做出相應的複雜神情,但也是傾盡全力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感情。
月華愣了一愣,旋即小臉泛起一抹紅潤,唇角上揚起了一抹彎彎的弧度,噙著一抹欣喜的笑意,像是夜空裏皎潔的上弦月。而那名男嬰也是緊緊地握著月華左手的無名指,仿佛也被她的笑聲感染了一般,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但也是跟著她一起放聲大笑了起來。
黃鸝出穀般的純真笑聲像是風兒一般溫柔地回蕩在教堂的每一個角落,撞碎了陰暗昏沉的畫風,吹散了鬱積在人心頭的陰霾,填補了人因絕望而崩裂的靈魂。
中年男子從窗戶那邊緩緩地走來,每一步落下沉重得仿佛能將地板踏出一個腳印似的,來到了正在和懷中嬰兒嬉戲的妻子身前,聲音在周圍環境的渲染下顯得有些低沉:“老婆,如果我們也對這孩子見死不救的話,那豈不是就跟那些人一樣了?”
女兒和妻子愣愣地看著他,心頭頓時生起了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妻子微微一笑,目光變得有些柔和,像是嚴冬中第一縷透雲灑落的陽光,仿佛能將人的心融化一般:“要取什麼名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