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空蕩蕩的庭院中,女子撥動著佛珠,神色淡淡的。
蘭亭臨帖,臨摹宋體字畫。行書空灑,如行雲流水。
在青石板橋上,心細腳步碎。蹙眉輕歎:深閨婉約依舊。
蒹葭蘄艾,素忙不迭。碑易拓,真跡絕。
懸筆一絕,牧笛橫吹。夕陽餘暉,鼓瑟吹笙。
摹本易寫,卻難尋真跡。墨香不退,無關風月嘯鳴。
天寒衣袖單薄,不食人間煙火。鷓鴣清怨,人雁南飛,花自戀蝶。
燈火闌珊處,是關外野店;是江南客棧的淫雨霏霏;是日出到遲暮的歲歲枯榮。
悵然入夢,袖中一把竹扇隔開憔悴的麵容。
駛一葉舢船,在魚傳尺素的夢裏蓬瀛中,抖抖綠蓑,邀南山對酌。
獨攬月下芳華引火,背著行囊暗自離去。
馨苑深鎖,落個自在。斷線的紙鳶,辭世幾許春秋?
苔上雪襯著葦案,殘碑小築,煙絮漫天,讀懂的是時節的湮滅。
城樓屋簷,邂逅的鷺鷥。仲夏蟬吟,比翼鶼鰈,勿使惹塵埃。
悵風羞澀,萬籟俱靜。形單影隻為伊侵心,驟雨後的初霽,如晨曦的陰霾。
斑駁的城門,舊故裏草木深。木齊生落在蕉葉,羨煞青史留洛陽城。
檻菊愁煙蘭泣露,明月蒲步來離愁苦。西風凋碧樹,信箋寄予侃樓。
江南的微雨轇錯著,雜散著羅幕輕寒的苦倧。我暗香盈袖,任花滿樓,隻殘留山長水闊。
衣袂決絕,輿情難堪。翠鳥鴛鴦,風鈴聲聲響。
暗香盈袖花滿樓,琴墨山水連理渡。烽煙起,江湖行
天下梟雄出我輩,
將相王侯紅塵醉。
皇圖霸業談笑中,
袖手天下揮劍斷。
殘劍怒揮既自宮,
陰陽顛倒篡主位。
梟雄霸業輕且住,
唯歎神功逆心境。
烽煙起,江湖行
日出東方我不敗,
塵世紛亂永無休。
屈身隻願楊家婦,
任其弄權任其狂。
四麵圍攻奈我何?
夜雨八方戰孤城。
俠骨千年尋不見,
平明劍氣看刀聲。
棄守天下隻為他,
碧血紅葉醉秋風。
誰主春秋誰浩蕩?
望塵逃遁浪淘沙。
夜,深深,靜靜,沉沉。隻有不聊人意的春水在流,不解情意的清風在拂。
南唐灰飛煙滅了,亡國之君是李煜,詞人李煜。
他不懂陳詞濫調,也不會慨然正氣,有的隻是憂婉與淒楚,柔美與憐惜。他不會跟自己的臣子們訴苦,也不會向別人吐露自己的心聲。他隻會去揣摩﹑去抒懷。
因為,他不配為帝,不配君臨天下。
他手中的筆固然能繪出千古美文,但不能使自己的國家有條不紊;他胸中的心固然能直抒胸臆,境界懷遠,但他無法使自己的臣子們歸附於心。“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作為大臣們的感慨,真是妙手偶得。他,隻是個文人,一個境界很高的文人,僅此而已。
夢醒時,繁花散落了一夜的淒涼。那遍地花瓣是他昨天的故事,也是故事中昨天的他。如今的亡國之君,心中隻有惴惴,欲哭無淚。無奈,唯有借景消愁,站在小樓上,有的隻是回憶。那回憶的思緒啊,就像一把並未鈍鏽的劍,碰觸著,便在心底成長為一種苦苦的痛。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他在這個世界上,迅急而孤獨,留下的,隻是感歎。
他眷戀他所眷念的一切,他憎恨他所憎恨的一切。他選擇他所能夠選擇的,他摒棄他所能夠摒棄的。李煜啊,你富有如日,卻蒼白如月、迷茫如星啊!“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梧桐的葉兒,柔和地飄蕩在地上,寧靜地,宛若嬰兒一樣。他空倚在那兒,感到無盡的悲涼。他似水年華的夢,流淌、流淌。他的心情隨風飄蕩,心思卻天各一方,思緒無常,如同那“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的感覺一般。一個字:愁。
愁幹了小溪,愁倒了參天大樹,隻有明月還在哭泣、哭泣。
細細想啊,如果不是丟了江山,又哪來的千古佳句美名傳揚;如果不是有了愁恨,又哪來的優美詩詞萬古流芳。如洪的曆史滾滾而來,眨眼之間又將滾滾而去。碾走的隻是往日塵煙,留下的是詞人李煜,還有他那動情的詩詞。千百年來,至今回響不絕: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輩子,青燈古佛。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