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忘梅堂(2 / 2)

德妃細目一眯,見寶采女話說的如此懇切神情亦是真摯無假,心也放下了不少,便吩咐了寒清扶寶采女起來,一副假惺惺的態勢。

“妹妹怎的動不動便跪下了?這倒是讓本宮不敢講話了,妹妹心思如此敏感細膩,簡單的話便能置喙出這樣多的意思,看來本宮以後再妹妹麵前可不能隨意的閑話聊天兒了,以免讓妹妹聽去了再誤會,使我們之間平白無故生出許多嫌隙來,多有傷情麵啊。”

寶采女從前也見慣了德妃的陰陽臉,她一向是個火爆脾氣,一句中聽的話便能哄她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可一句不中聽的話也能使她沾火就著,焚化了自己更焦傷了別人。所以寶采女見慣了她的陰晴不定,沒有再說什麼,此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自那日中秋闔宮家宴,冠梅貴嬪對李安然的感激之情不易言表,卻因內宮外人不得無召擅入,故而始終不能當麵道謝,又一日冠梅貴嬪剛剛送走了過來小坐的祥貴人,心中憶及那晚的事,便吩咐了祺湘到樂師館請李安然來長情顛一敘,不時祺湘便引了李安然到了,冠梅貴嬪賜了座,又叫祺湘奉了新上貢來的濟南荷葉茶,笑道,“李樂師嚐一嚐,素聞樂師是山東濟南人,平日裏許是也不能多見的緣故,偶然聊上幾句倒未曾聽出李樂師又濟南的口音呢,你也嚐一嚐這濟南的雨後荷葉茶,用新鮮露珠泡取得此茶,清新爽口很是醒腦呢,樂師常在樂師館教引樂婢們練習曲子,自己又忙碌的不能得空歇一歇,來本宮這裏也便清閑一些,不必據著禮節不自在的。”

李安然起身拜了一拜,才坐下道,“貴嬪娘娘好心,微臣心領,也感激不盡,微臣知道娘娘一向不拘小節是個真性情的巾幗女子,所以微臣不敢多禮惹娘娘心中不快。”

冠梅貴嬪掩口一笑,樂師還道不敢多禮,這便是實打實的多禮了,瑣碎的繁文縟節一向最讓人頭痛惱火,為何動不動的就要下跪行禮呢?尤其是男子,膝下有千斤重的黃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恩師,怎的到沒玩沒了的衝一個女人也要下跪呢?當真是折辱了男兒的大丈夫氣概。”

李安然也笑道,“娘娘果真女中豪傑,連說上幾句話也這樣有氣勢。”

說罷又瞧了瞧在周圍站立侍奉的宮人婢女,拘謹的一點頭,冠梅貴嬪會意得將她們都遣了出去,李安然頓時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再那樣恭敬的坐著,立時伸出了手,緊緊握住冠梅貴嬪的。

“陵兒,你可還記得從前麼?我若知道將你送進宮中卻讓你受了這樣多的委屈,我是至死也不會聽你的,現在晚了麼?倘若我後悔了呢?現在會遲麼?”

冠梅貴嬪往門口瞧了一眼,確定大門是緊閉著,才道,“安然,你能如此待我,我是心存了深深的感激的,且不說別的,你隻一心以為送我進宮是害了我,可你如何害了我呢?你受我之托忠我之事,已經是盡了你的能力本分,我在宮中是受苦還是享福自有我這個始作俑者一力承擔,與你一個旁人又有什麼關係呢?你又何須如此自責懊惱?”

李安然仍舊僅僅握著冠梅貴嬪的手,像是多大的惱怒一般狠狠搖了搖搖頭,“不!你本來是由我瞞天過海送進宮裏的,你在宮裏過的時好時壞是順心還是不如意都因我應你所求而發生,我能不氣不惱麼?你入宮受盡冷眼嫉妒,生了三四阿哥卻相繼遭人害死,小小年紀受盡苦楚又夭折,你心神俱傷,我在宮外也可得知,遙遙宮牆將你與我殘忍的阻隔,我連護你周全也做不到,我如何能不自責?陵兒你說,你過得怎麼樣?”

“我過的很好,我雖然備受冷眼飽嚐艱辛卻也隻是從前了,世間哪裏誘人抱著往事一輩子這樣過去不往前看的呢?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貴為貴嬪,肚子一人居住在富麗堂皇的長情殿,而未與其他妃嬪同住,皇上是顧憐我,怕我受了她人的算計毒害,三四阿哥雖然無福長大,卻也終究到這世上來睜開眼睛看過一看的,你豈是不知道,宮中多少女人的孩子是連生都生不下來的,我能帶我的孩子在這美麗的皇宮中過了數年,已經是心滿意足的,倘若你當初未將我送進宮中,我於這陌生的朝代陌生的世界孤苦無依的,我的家人亦是不在於我來說隻能是史書上才可看到的大晉朝,我該如何生存下去呢?我怕是連活著一天的勇氣也是沒有的,我反而該好好的謝你,謝我能遇到你,謝你救下我將我的恐懼完全轉化為對你的感激,謝你教會我跳白梅舞,謝你送我進宮讓我得以一展舞姿虜獲聖心有了十年冠梅貴嬪仙子的奇跡,謝你造就了我,你應當為你的努力與我的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高興才是,你又何必如此自怨自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