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剛從壁山歸來,普渡寺的菩薩就顯靈了。
我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差不多像在哭。
那邊一個女子的聲音奇怪而關切的道:“怎麼啦?弟,是我。”
哪裏是梅豔的聲音,竟是劉月。一去杳然,好久好久不曾聯係過的劉月。
我沒有問她在哪裏,這些日子都怎麼過的,孩子怎麼樣,我反是對著電話終於忍不住讓自己哭出了聲音。
劉月在那邊像哄孩子一樣哄我,道:“弟,豔是誰呀?是不是失戀了?好了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姐以後給你介紹個更好的。”
她越是哄我,我越是傷心得不能自己,哭得更加放縱,這一刻,仿佛我自己還真是個孩子,失去了最心愛的玩具受了太多太多的傷的孩子。
但,梅豔不是玩具,她是我至愛的人,是我要朝朝暮暮,海角天涯,天不老情難絕的愛人……
劉月在那邊輕聲道:“弟,別再傷心了,你越傷心姐就越難過,越是恨不能在你身邊……”
我果然不再傷心了,我止住了哭聲,但我不是因為在她話裏得到了多少安慰,我是忽然記起了件事,她剛才不是問我梅豔是誰嗎?我應該告訴她,她其實是認識梅豔的,如果她沒有再刪除,那麼在她的電腦裏應該至今還保存著幾年前她和老公隨團旅遊時留下的那張合影。合影裏那個在人群靠最左邊的角落,優雅的站著的沒戴太陽鏡,也沒戴遮陽帽,十八九歲年齡,眼神清澈,嘴角微微上翹,有著純真簡潔的笑容,似乎風正輕輕的吹過,美麗的長發,向一邊微微揚起的獨特女孩就是梅豔。
我多麼希望,她還記得那個旅遊團,哪怕隻是依稀記得,我也能靠她提供的線索,找到旅遊團,查到梅豔來自何方。
現在想來,梅豔最大的可能是回家去了。經曆了這麼多,隻有家才是她避風和療傷的港灣。
更何況,她已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她一定急於要把這個告訴父母。讓年邁的長者,了卻一個久久放不下的心願。
這些年來,淩眉應該是她,也是父母放不下的折磨和牽掛。
隻是,事世竟如此可笑而又可悲,和梅豔恩恩愛愛,相處了這麼多時日,我竟直到她離開了,永遠不和我相見了,才記起自己對她的家庭一無所知。
當劉月知道我口裏的豔竟是曾經那個眼神清澈,長發飄飄,會吹簫按笛的可愛導遊女生時,竟說不出的激動和驚疑,她連連問我:“真的,豔就是她?她就是你的愛人?”
我連連點頭道:“是的,姐。”
她有些失落有些責怪的道:“弟,那你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不帶她來見我?”
我沉默,我怎麼說呢。難道我說,我之所以不告訴她不帶梅豔見她,是那次她病倒在家,我和梅豔送她去醫院時,梅豔表情特別,像是對我和她有所誤會,我不想因為我和她似乎曖昧的關係傷害了梅豔。
劉月見我沉默,也不再責怪我了,隻在那邊努力思索。雖然那段記憶特別美好,但時隔太久,早已如夢裏的江山一般遙遠模糊,她思索了好久,才勉強記起那家旅遊團名字中的一兩個字,而且還不太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那家旅遊團來自成都。
我掛斷了電話,沒有問她為什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就掛斷了電話。
但她其實也沒什麼事,很久以後的後來,我問過她,她那時隻是想我了牽掛我了。想問問我的近況。
我通過各種手段,幾經輾轉,終於找到了那家旅遊公司。所幸那家旅遊公司至今還存在,並且更加壯大。公司負責檔案的人,是個很好的阿姨,雖然已有了些年紀,卻還風韻猶存。她一聽我是梅豔的朋友,便主動幫我查找梅豔當初登記的簡曆。並且不亦樂乎的說梅豔那時多麼可愛,多麼單純,無論是遊客還是同事,都對她有特別美好的印象。但有一天她卻忽然辭職不幹了,眼神憂傷,麵色憔悴,不告訴任何一個關心她的同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檔案終於找到,梅豔家在青羊宮附近,當時剛剛從四川音樂學院畢業。
我無限感激,謝別了那位阿姨,匆匆打車直奔青羊宮而去。
我多麼希望,果真是普渡寺的菩薩顯靈。
如果那天是菩薩讓劉月給我帶來找到梅豔的線索的。那麼,很快在青羊宮附近的那個小區裏,我就能見到梅豔了!
走進那個普普通通的小區,我的心卻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不知道是驚喜還是害怕失望。
正準備詢問保安旅遊公司那個阿姨給我的梅豔家的住址所在的那幢樓怎麼走,我卻看到在遠處綠蔭下的草坪上坐著個折紙飛機的小女孩。
可愛的小女孩,我曾經傷害過的小女孩,5.12大地震後梅豔領養回來的那個小女孩,我一直以為梅豔又把她送回災區或相關部門了,沒想到梅豔竟把她帶回了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