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安接住她的手,還是那樣的纖瘦,就跟沒有骨頭一樣,以前每一次他都覺得自己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會給握碎了。
其實按禮數,他該扶住陸其華的胳膊便可,可是陸其華卻伸過來了手,他心裏既高興又有些泛酸。
這幸好是他,若是旁人,還不得占了便宜去。
姚晟看顧靖安的表情就知道他再介意什麼,卻也沒說話,隻是微微的笑了笑,跟在兩人身後走著。
蘭歌抓藥回來便被姚晟堵在了門口,交代了顧靖安在這兒,卻不要聲張,隻當是客人便好。
不過,即便是做了心理準備,顧靖安的腿還是驚的蘭歌不輕。
莫說是陸其華了,便是她一個不相幹的人,突然見到原先那個意氣風發的顧靖安變成這個樣子,心裏也是有些難過的。
就這樣,顧靖安在閣樓裏住了下來。
慢慢的,姚晟斷斷續續的告訴陸其華一些她出事後發生的事情。
比如,齊思任的實業公司在剪彩前出了些許狀況,這次是徹底中落,一家人遠渡重洋不知去向。
還有顧月,在阿悔撫平了興義的動蕩之後她便也跟著回去了。
付嬌坐擁著袁一銘所有的身後財產,日子過得倒是愜意。
說落玉也很好,在前段時間陸其華和顧靖安生死未卜的時候,他和嶽坤山回過一趟青川,去看了父母。
不過,自然是沒有說明兩人的關係。
姚晟把所有人都說了,卻獨獨少了顧靖安。
其實這些,也都是顧靖安帶來的消息,為了讓陸其華安些心,便讓姚晟一一說給她聽。
陸其華坐在花圃旁一句話也不說,等到姚晟停下了,她才輕輕的問了句:“那文卿呢?”
一旁顧靖安剛端起的茶杯一晃就跌碎在了石桌上。
姚晟將杯子收好,溫聲回道:“夫人不必擔心,我一直在遣人打探,應該很快便會有消息了。”
“好。”陸其華手伸到花圃裏輕撫著近處的一朵朵花兒,隨意道:“對了阿晟,你的這位朋友,怎麼從來也不見他說話。”
“他……他……他是皖中戰場剛下來,受了傷,暫時發不得聲音。還望夫人……莫怪。”
姚晟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扯謊的本事了,連顧靖安都在一旁憋著笑看他。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陸其華嘴角居然彎起了一抹笑意。
她說:“無妨,人家身體不好,這有什麼好怪的。”
可隨即,陸其華又問了一個人,讓顧靖安也捏了一把汗。
她問道:“柳落菘,可有消息?”
這件事,倒是真的有消息,姚晟派去的人專門查了柳落菘,不過消息卻不多。
“隻是聽說她九月裏便要結婚了,其他再沒有。”
好半天,陸其華似乎才“哦”了一聲……
轉眼間到了八月中旬,眼見就是中秋。
這日外麵的雨又淅淅瀝瀝的,陸其華靠在窗戶邊聽雨,自從眼睛看不見之後,她就對外界的每一種聲音都格外喜愛。
姚晟和蘭歌去置辦中秋要用的貨物,顧靖安便順理成章的留在家裏。
屋子裏就兩個人,安靜的出奇。
許久,陸其華悠悠道:“中秋了,先生喜歡什麼味的月餅?”
……
“我忘了,先生不能說話的。”
顧靖安將煮好的牛奶倒在杯子裏,過來拉過陸其華的手遞給她。
她說自顧的說道:“可我卻不喜歡月餅,太膩了。”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陸其華又不說話了,屋裏又隻剩下雨聲,手中的杯子溫度也剛好。
也才一年而已,陸其華覺得像是差不多把一輩子都給過完了。
去年中秋,顧靖安穿著長衫陪自己走遍了北平的大街小巷,最後又在長安街分別。
現在想想也是挺幼稚的,當時自己以為跟他是真的不會再見了,可承想,最後卻跟著他遠去了上海,還……有了他的孩子。
這要放在一年多前,她根本都不敢想,她就這樣……這樣給一個男人心甘情願的生孩子。
她曾經對齊思任說自己想過自由的生活,那時候她以為自由便是無拘無束,便是天涯海角。
時至今日她也算明白了,哪怕是顧靖安將她每天都鎖在身邊,她也知道自己是自由的。
顧靖安給她的,是心靈上的自由。
晚飯的時候,姚晟將盛好的湯圓放到陸其華麵前。
陸其華俯身聞了聞,笑道:“阿晟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姚晟看了看顧靖安的臉色,了然道:“少爺以前說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