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鑒古明月今雲遮(1 / 3)

夤更霜月,素宮孤懸。月光溶溶似玉壺傾頹,灑出萬道清輝,將此肉眼所及,凡身可探的塵寰度就了一層淡淡的冷光。

已是隆冬時節,肅風攜著寒涼怒濤般直殺萬裏。百草凋零,樹葉經不住寒風冷氣,早紛落殆盡。唯餘禿枝敗葉在寒風中瑟縮。致這月光中,也帶著絲絲砭人體膚的陰寒。

“我…會死嗎?”往日軒朗俊逸的劍瓊宮弟子冷劍玉此刻麵白如紙,似風殘敗葉般仰臥在一片丈餘方圓的林中空地上。身側,草木不長。

冷月慘光,灑落林中斑斑點點。借著月色,但見冷劍玉目光渙散,神思淒離,一身素白劍袍已渲染了大片血跡。朔風過,染血衣袂沉重飄搖。月色冷冷浸染入劍袍,劍袍上本殷紅的血,隱隱作黑。嗅之,僅餘淡淡腥氣,想是受傷多時。

近乎費盡周身氣力,冷劍玉一雙劍目方勉力微微閃出縫隙,緩力轉動雙目,朦朧看去,隻見子霧籠罩下,風將夜月吹散,碎月撒然,四周樹影婆娑,霧與月流轉淒離。似有百鬼夜行。忽一聲寒鴉夜啼,驚得寒風瑟瑟。

冷劍玉隻覺遍體冰涼,直沁骨髓。欲掙紮起身,方覺四肢百骸無一不痛。莫說起身,便是抬一抬手指,怕也要耗費全身氣力。

記憶,停留在孤身禦劍回宮的半途。

夕陽在前,晚霞萬裏一線。四野蒼茫,瞑色如獸悄然暗伏。歸鴉噪晚,夜鴞磨羽,正是一日陰陽交替之時。寒冬罡風正烈,卻也奈何不得禦劍時的護體真氣。

陡變俄頃。

“若非我心急回宮複命,不圖禦劍迅速,隻騎快馬趕路,就不會遭人暗算了吧?”冷劍玉心裏暗悔。他自知初入人劍合一之境,一時劍光迅速,快逾奔馬,但五行真氣雖純,卻稍嫌餘力不足。路途一長,自己終非健馬腳力。短暫後悔而嗟歎後,冷劍玉忽又想到若騎馬奔於山中林間,怎能有幸欣賞到半天湛藍半邊紅的晚霞呢?

“嗬…”喉嚨輕啟,已是痛的無力呻歎。“當真不記打呀,命懸頃刻,還顧念晚霞呢。”一縷白氣由喉結經嘴唇嗬出,麵上終於得了須臾溫熱。白氣氤氳,潤過眼瞼,觀之,如風拂流蘇,靈動飄逸。又似曲徑流水,變幻莫方。更像…一件袈裟,快逾奔電的袈裟,夕陽照下,烈焰般火紅的袈裟。倏然旋轉,袈裟背麵鬥大的道家符篆如墨之黑。

此刻,那符篆就在眼前搖動。冷劍玉又極力眨了眨眼,月色下,樹枝曳影隨風飄搖,致幻致迷,雖然背光,但那件畫著道家符篆的佛門烈火袈裟以及不願示人而蒙麵的身影卻分外清晰的烙進冷劍白漸漸放大的瞳孔。

冬夜的朔風似乎更冷了,直沁骨髓。

耳邊忽然響起沙沙的實木刻畫地麵的聲音。沉穩,內斂,筆意連綿,時緩時急,時如瀑布倒懸,洪水決堤。時如長河落日,碧波千裏。聲音入耳時遠時近,遠時縹緲,近如鬼語廝磨。那筆勢詭邪,轉筆突兀,絕非書法。

祭祀!據傳僅隻古老的巫法才保留如此笨拙而嚴謹的布陣方式。念及此處,冷劍玉反而靜下來心來。那件血色袈裟在冷劍玉眼中飄忽不定,背上墨色符篆時現,竟非文非畫。

愕然間,冷劍玉忽然想起一個惜敗於己手之人。豫州王鵬,此人咒術行法雖剛柔合濟,卻異乎尋常鬼魅陰譎,當真攝人心魄。聞言此人祖上農閑時登山尋藥,於一古洞中偶得天書,書中天篆異文經數百年推演竟演義出一套道法,其咒術獨辟,召猖請將之法亦非凡塵所喜。又經亂世擾攘,於是王鵬祖上舉家搬遷,離群索居。

但王鵬本人以散人之姿立世,上不結門閥新貴,下不入世履俗,超然物外,確乎有他人不及之風慨。況且此次偷襲自己之人雖然行法鬼魅,速度較王鵬卻由有過之。看來此人定非王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