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三月,春寒。
我收到來自埃及開羅領事館的來信。
信上內容僅為通告。他們通知我,我的父母所乘坐的EG370德國飛往埃及開羅的航班,在進入埃及領空後確認失事。飛機上的四百八十七名乘客,已經有四百七十三人確認死亡,而我的父母和另外十二名乘客則確認失聯。
所謂失聯,顧名思義,失去聯係。
盡管他們在信上很官方地告訴我,國際上援增救援的飛機以及搜救船隻多達四十八艘,但依然沒有找到失聯的乘客以及飛機失事的黑閘子,他們無法確認事故發生的原因以及乘客是否證實死亡,所以他們發這樣的通知,實際上是告知家屬,他們盡力了,而失聯的人們已無生還的可能。
因為從得知飛機失事到搜救,再到發出失聯通知,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他們洋洋灑灑地婉轉述說了很多,我總結一句話,便是:我父母現在生死不明,他們請我節哀順變。
我作為家屬,與百多號其他乘客家屬一起被安排前往埃及開羅,坐在那特別為我們準備的休息室內,大部分家屬因為無法接受親人死亡的消息正悲慟不已,嚎啕大哭,而小部分則憤怒地要求當地政府和航空公司公布空難的真相。
在這紛紛擾擾的人群裏,隻有我一個中國人。我坐在那裏,安靜地等待交涉的結果。
可想而知的,交涉的結果,就是毫無結果,我們這群人得到的隻是有限的賠償。
賠償?這是種可笑且無奈的行為,接受與不接受,都於事無補。
二零零九年,六月,夏至
我決定結束自己的學業,並放棄學校研究生的保送名額,奔赴埃及。
我的理由很簡單,因為生死不明,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我心裏還存在著僥幸——也許他們還在世界某處等待救援。
此刻,我正坐在中國駐埃及領事館的接待室裏,接待我的人是這裏的幹事蕭在為,他是黑叔的朋友。黑叔是我父親的同窗好友,真名叫吳太白。
戴著眼鏡,幹淨斯文的他坐在我對麵,眉頭擰成了結。
他略微深沉地對我說:“你父母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們是我們國家派往柏林作學術交流的教授。所以這件事國內很重視,已派人前來調查。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雲真,即便你擅長格鬥,曾跟著老黑習得各種求生技能,但我有必要告訴你,千萬別輕舉妄動!”
他用指尖敲了敲桌子:“你的父母前往埃及並不在安排的行程內,而且在這期間內也並未與任何可疑之人接觸,所以我們暫時還不能推斷,他們飛往埃及是臨時起意還是有意為之,結果我們都不得而知。況且,飛機上的黑閘子一直沒能找到,又過去了這麼長時間,早過了黃金搜救時機,即使當局政府不公布,你我都清楚生還幾率並不高。”
我低頭沉默著,讓他看不見我此刻的表情,以及,暗藏在心中的固執。
他說完,將一本臨時護照推到我麵前:“這是你在埃及的臨時簽證,你可以在這裏逗留一段時間,但隻有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