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娘對不起你......”
“孩子......對不起......娘沒有辦法親自照顧你......對不起......”
婦人緊緊摟著懷中的嬰孩蹲在路旁，不停地呼喚，不斷地道歉，嘶啞得如同老嫗的嗓音帶著哽咽，一遍又一遍望向孩子恬然安睡的小臉，然後埋頭於孩子頸間低聲哭泣。
正是夜深時分，壓抑著的哭泣聲時斷時續，隨著風向四處蔓延，回蕩在空曠的大道上，不覺令人毛骨悚然。
“師父。”樹後的男孩忍不住皺眉，看向身邊的男子，卻發現男子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不遠處哭泣的身影，似乎沒有插手介入的意願。
“師父。”他重複喚道，“她......”
“看著！”男子打斷他的話，沉著聲下達命令，雙眼卻仍然鎖定了婦人不曾離開。
男孩立即止了話頭，順從地將自己的目光調向婦人。月光柔柔地撒在婦人身上，她衣著單薄，身子瘦弱得仿佛時刻會倒下，雖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從那隱約的眉眼也不難看出那是個年輕的女人。
她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孩子，別過頭不再看孩子一眼，匆匆起身離去。
一步、兩步、三步，她的腳步仍舊堅決；
四步、五步、六步，她的雙腳漸漸失了力道；
七步、八步......第九步遲遲沒有踏出。
站在距離孩子八步遠的地方，她背對著孩子，頭微微上仰，呆呆地站著。
站著，她出了神......
許久，她踏出了她的第九步，不是朝前，而是在轉身之後，在麵對著孩子沉誰的臉蛋，踏出了第九步。
一步、兩步、三步，僅僅三步，婦人已靠近孩子。
她望著孩子，以一個母親的目光愛憐自己的孩子，月光下，那雙眸子竟閃耀著神聖的光輝。她伸手解了自己的衣帶，脫下自己身上本就單薄的衣裳，輕輕地、小心地覆蓋在孩子小小的身體上，仿佛那不是一件衣裳，而是一條棉被，能夠給予孩子最大的溫暖和嗬護。
男孩不知道婦人究竟是怎樣的神情，卻清楚地看見了那雙眼睛，明亮，慈愛，不舍都彙聚在裏麵，那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或許曾經，他的娘親也是以這樣的目光看著他，可是那時他還太小，無法記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維和記憶，卻獨獨缺少了與娘親有關的回憶。她死了，為了他的出生和對他爹爹的愛而死在她丈夫的手中。當時的他，僅有兩歲，便成為一名不容於世的孤兒。
婦人再次轉身而去，不再給自己遲疑的機會，她飛奔起來，身影越變越小，越變越小，直至消失。
隱約的哭聲又飄蕩在空氣裏，由遠及近，嘶啞如同老嫗，斷斷續續如同如同鬼哭，令人毛骨悚然。
“師父。”男孩輕聲呼喚，聲音竟帶著些許嘶啞。
身旁的男子不予理會，直直走向孩子。
男孩急忙跟上。
男子抱起孩子，舉動中的溫柔連他自己也沒有覺察到。他端詳著孩子，應該是一個女嬰，漂亮的不可思議，額角淡淡的紅斑竟然是......
“月亮！”男孩驚呼。
是了，那是一個月亮的形狀，一輪彎月嵌在女嬰光嫩的額角，淡淡的，卻讓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會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