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春草初茵,兩匹紅鬃駿馬,挽轡卷塵而來。
騎乘雙馬的是一對青年男女,男子目光清健,眉目軒郎,三旬年紀,身披青衫,頗有幾分清華氣韻。女子妙華佳齡,容光娟秀如雪,生的韶美絕倫,麵上滿是溫馨喜樂,不時悄悄轉頭去看身旁驅馬並行的男子,清亮眸光,滿是脈脈深情,顯是戀情正熱中的女子。
兩人並行許久,漸入湘南群山之中,周圍林葉漸茂,山路越為高挺崎嶇,兩人不約而同的放慢馬速。經過一處藤林之時,女子胯下坐駿馬忽的發起野來,仰空一聲悲鳴,幾乎將女子甩下馬背。女子不料平日馴服的坐騎,突然發起狂來,心驚之下,一按馬頭,提了長劍,扭腰從馬背上躍下。
那匹駿馬,如大廈倒塌般崩倒,抽搐了幾下,口吐白沫而死,仔細一看,馬匹雙目,被兩枚細若蚊足的銀針打中,汙血橫流。男子急勒馬韁,回首問道:“落雪,怎麼了?”女子見他目懷關懷,心中一甜,微笑搖頭,巒眉美目在四周山林中來回掃視,朗聲道:“藍凝紫,枉你有‘掌蠱袖劍’的惡名,也不敢現身見我一麵嗎?”
一個女子陰測測的聲音,從林子四周傳來:“大師姐,小妹不是傻子,我武功本就不及你,現在你身邊又多了一個柳莊主,小妹又怎敢出去送死?”男子聽她說話聲音,好似從四麵八方一起傳來,層層疊蓋,身子四周似乎都有她的聲音,心中微感詫異,急忙翻身下馬,走到那女子身邊,女子舉目四望,說話口氣柔了許多:“藍師妹,雖然宮主將你視作叛逆,可我梅落雪卻始終將你當做我的好師妹。你不如跟我一起回無花宮去,我為你在宮主麵前求情如何?”
藍凝紫冷冰冰的說道:“哼,梅落雪,你我同出無花宮一脈,應該知道,咱們無花宮的女人,最擅長的就是騙人了!哼,我一隻右眼,因無花宮而毀,那個無情無義的地方,我這輩子都不會回去了!”
她說話聲音時遠時近,飄渺不定,梅落雪在男子耳邊小聲道:“毅哥,那妖女用的是無花宮的‘幻音功’,聲音似遠時近,以她剛才施暗器的情況來看,這妖女一定藏身附近。”男子點頭道:“我幫你擒住那妖女。”梅落雪搖頭道:“不!當年宮主要我戴罪立功,捉藍凝紫回去,實則是變相將我逐出宮去,我隻有親手抓住藍凝紫,宮主才有可能要我重入門牆,況且……況且,你是畢竟是一個外人……”
那男子姓柳,名為靖德,乃南武林中翹楚人物,聽女子如此說,心底頗是為難。他情知梅落雪這三年來最大的心願,便是重列無花宮門牆,但又知道藍凝紫心地狠毒,且狡詐多智,柳雲毅委實有些放心不下,低聲說道:“我不放心你……”梅落雪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你難道忘了,藍凝紫武功一直都及不上我的!”
柳雲毅知道她行事果決,當下也不好再有堅持,隻得說道:“那落雪,你自己小心。”手指向前一指:“在這二十多裏路外,有一家靠山而建的客棧,我在那裏等你。”梅落雪微笑點頭,柳雲毅翻身上馬,走出十多步,仍舊放心不下,回頭望了她一眼,才縱馬而去。
此地位處湘南,柳雲毅縱馬疾行,山道越發難行,崎嶇狹道,碎石障路,回環曲折,險峻處或臨深穀,或依絕壁,稍一分神,便是粉身碎骨的慘禍。好在柳雲毅騎術精湛,馬蹄提縱,翻越險山峻嶺,直如弦飛。
行出二十餘裏,山道漸為平緩,他所說的那處客棧,已遙遙在望,柳雲毅置身所在,也豁然開朗。隻見群山環合間,一處方圓十數裏的山穀,客棧挨著一座伸延而出的山體而建,店門外十多丈處,聚著一片青湖。湘南之地,自來山水豐沃,那處青湖,處瀟水、湘江兩大支流交彙處。店門前一條迤邐鳥道,蜿蜒向南延伸,被重重山巒疊蓋,若隱若現,成為出入山穀的唯一通道。
柳雲毅在店門前翻下馬背,提了拴在馬背上的家傳寶劍,剛一進店,就聽見有人拍著桌子說道:“好俊的騎術!嚐聞伯樂騎千裏馬翻越太行山,古人之事,聽來總是傳說,若非親眼得見,實難相信,世間竟真有此等精妙騎術!”
柳雲毅聽到有人讚美他騎術,心中頗為自得,循聲去望,但見說話的,是一個窮酸儒生,喝得爛醉,正趴倒在桌麵。他滿身汙穢,著一身破衣敝履,麵孔極是幹癟,削瘦的仿似被人用刀,將他麵上的肉一刀刀割盡,幾剩一副骷髏,再披上一層人皮,饒是柳雲毅見過世間各種奇人異士,也不禁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