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你會怎樣？”
“我會跟你一起死。”
“但是如果我沒死，卻不能跟你在一起，你又會怎樣？”
“我會浪跡天涯。”
第一章沙洲獨客（一）
大兗朝，東臨大海西抵雪域，幅員遼闊，盛產南茶。西丹，塞北之北，西域之西，氣候濕潤，香料豐足。丹人愛茶，每餐必食；兗人喜香，婦女尤甚。因此，縱使兗丹兩國世代為敵，中間亦橫斷著一片號稱“死亡之海”的浩瀚沙漠，卻仍然無法阻斷兩國商隊前赴後繼的執著步伐。
納什科勒湖，曾是沙漠腹地最深處的一處水源，如今，卻僅餘一片荒灘。陸老板騎在駱駝背上，遠遠地看著夥計小四在湖床上來回查探半天，一臉沮喪地跑了回來。
“沒有水了！”小四歎著氣搖了搖頭，“已經完全幹透了。我挖了兩尺下去，也沒看到一絲濕氣。”
陸老板皺著眉頭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命人趕緊去找商隊裏經驗最豐富的杜老頭。
陸老板的商隊總共有二十幾人、五十來頭駱駝，這其中除了有十五六個“陸越商行”的夥計，還有幾個是從兗朝雁愁關裏逃難出來的饑民。杜老頭是商隊裏最熟悉這片沙漠的人，是大家的向導兼醫師，而當夥計小六一臉憂愁地向著他跑來的時候，他剛剛給一個麵黃肌瘦的小男孩看完病，而這個可憐的孩子，已經因為水土不服的原因拉了三天肚子了。
“這裏不是像他這麼小的孩子該來的地方，”杜老頭搖著頭從醫箱裏翻出幾枚丸藥，然後又將自己水囊裏僅剩的一點水遞給了小孩兒的叔叔，“給他多喝點水吧，最後能不能挺得過去，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在沙漠裏，水，是比金子還要珍貴的東西。
小孩的叔叔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身上衣服雖然破舊，但用的卻是上好的布料。他看了看杜老頭遞來的水囊，一向幽深而沉靜的眸仁忽然微微晃動了一下，隻見他從袖袋裏取出一塊龍紋佩玉，畢恭畢敬捧至杜老頭身前，鄭重道：“先生救助之恩，周某沒齒難忘，來日若有機緣，必當湧泉以報。鄙人呈此玉佩雖微不足道，但亦為聊表感謝之意，萬望先生不要嫌棄，能夠收下才好。”
晶瑩玉潤的龍紋佩，色澤鮮潤，盈盈如水，即便外行看了也知其價格不菲，但是，杜老頭卻並未多看一眼，從容收起藥箱，拉著前來尋他的小六快步去了，反倒是夥計小六，因驚訝於這罕世珍寶，忍不住頻頻回頭。
“老杜，你說咱都跟那家夥一起行了半個多月路了，我竟然都沒看出來他倒是個富貴人！”
“哼，不過是個落魄公子罷了，哪裏來的富貴？”
“嘖嘖，那麼好的玉，看價錢至少夠養你三年的，你怎麼那麼傻，都不要呢？”
“好玉？”杜老頭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瞪了小六一眼，冷笑道，“便是價值連城的寶玉，於這生死之地又有多大用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真是白跑了這麼多年的江湖！”
杜老頭語音嚴厲，聽得小六一個恍神，不察之下就被杜老頭快步趕到了前頭。
陸老板還在發愁，看到杜老頭來了，急忙迎了上來。
“老杜，納什科勒湖幹了！這次我真不該不聽你勸，今年旱成這樣還非跑出來，如今，已經接連三處水源都取不到水了，再要這樣下去，我怕不出三天大家都得渴死了。”
陸老板緊張地盯著杜老頭的眼睛，把他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杜老頭皺著眉頭向著納什科勒湖的方向望了一眼，沉思片刻，道：“此地往南十裏還有一眼泉，但不知今年大旱會不會也幹了。你還是帶著大家繼續往西走，到了五十裏外的達喀沐澤，就還有機會找到新水源。我還是帶著小六先到南邊去看看，回頭再來追你們。”
“可是...如果你走了，誰來帶路呢？”
“小四跟著我很多年了，應該能夠帶大家走到達喀沐澤。”
“呃...好吧！”
雖然沒有人能比杜老頭更懂這片沙漠，但是，如今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沙漠的太陽，總是更加地毒辣。沙漠的路，總是更加地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