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1 / 2)

英倫玫瑰

作者:郭敬明

FOR:恒殊

在談這部《天鵝》三部曲之前,先說一點題外話。

一直以來,中國大眾所接觸到的歐美文化,仔細說來,應該是“美歐”文化——大部分都來自於“美”,而“歐”的部分少之又少。美國文化以其大眾、主流、航母級商業體量等特性,借助好萊塢這把利劍,無限複製繁衍,橫掃全球。而歐洲文化卻日漸勢微,越來越小眾、孤僻,歐洲大量著作和電影在國內甚至難以尋覓。

然而,2011年,英國電影《國王的演講》成為奧斯卡之夜的最大贏家。一時之間,英倫文化被冠以“學院派”的皇家勳章,推到了正統文藝的巔峰,成為最受追捧、炙手可熱的文藝潮流。

2011年,娜塔麗?波曼憑借《黑天鵝》斬獲奧斯卡和金球獎雙料影後。一夜之間,柴可夫斯基最著名的舞蹈代表作《天鵝湖》重新聚焦了全球古典藝術愛好者的目光。而《天鵝》三部曲正是這樣一部以《天鵝湖》原作為藍本、以原著人物為引線,帶領讀者重溫正統原味的經典傳世之作——當然,恒殊的野心可不僅僅隻是在於重述這個美麗的故事,在《天鵝》係列裏,恒殊筆下的人物掙脫了原有的矛盾枷鎖,作者重新賦予了他們新的年代、新的城市背景、新的故事與命運,用顛覆傳統的突破和反轉戲劇的解讀,讓小說呈現出意外驚豔的美感。這種美感是大膽而叛逆的,同時又是保守而古典的。

作為這部小說的出品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失敗的。

為什麼會這樣講?

因為,最初王浣介紹恒殊給我的時候,我並未對她的小說產生多大的興趣。我草草地閱讀了一兩個章節,被滿眼的翻譯腔搞得頭昏腦漲(一直以來,我都是偏愛中文閱讀的,翻譯作品的語感隔閡問題和辭不達意,總是讓我非常惱火),我隨手就放下了,未過多理睬。後來恒殊又陸續發了很多部作品給我們,我也沒有繼續閱讀的欲望。因為我潛意識裏,是很抵觸這種文風的,一個好端端的中國人,作品裏這種濃鬱的翻譯腔是怎麼回事?就不能好好地寫中文麼?而且我心裏其實有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那就是:我不認為一個中國人能夠寫好屬於歐洲文化精髓的吸血鬼文化。就像沒有人相信一個外國人能夠寫出好的聊齋故事或者武俠小說一樣。

然而事實證明,我大錯特錯。

我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開始認真閱讀《天鵝》係列的。那是在一次飛往北京的航班上,我手邊無書無報,又不想睡覺,百無聊賴下,翻出筆記本裏編輯發來的《天鵝》係列的第一部《光源》,抱著“看看打發時間”的心態開始了閱讀。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下了飛機坐到車裏,我依然沒有放下手裏的筆記本電腦,到了酒店之後立刻插上電源,把文檔放進我的kindle(電子閱讀器)裏,一個通宵手不釋卷地看完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作為一個出品人的失敗,我竟然差點錯過了如此精彩的一部小說。(……仔細想來,之前笛安的《西決》,也是痕痕催促了我無數次,我才在收到稿子幾個月後開始閱讀的。看來我和所有普通的讀者一樣,都有先入為主的毛病。)

《天鵝》的精彩不單單在於吸血鬼的獨特文化,也不單單在於情節的詭譎蹊蹺,或者文筆的流暢優美、華麗古典,抑或是穿插其間的靈光妙想、黑色幽默。《天鵝》的精彩,是立體的,是完整的,是不可分割的。

從文字質感上來說,恒殊的文字裏有一種獨一無二的魅力——恒殊畢業於倫敦傳媒學院,旅居英國八年,作為一個生活、工作在英國的中國人,中文是她的母語,她的小說裏天生就有中文的細膩與瑰麗、奇妙與雋永;但同時,多年的旅居生涯又讓她的文字裏充滿了歐洲文學複古典雅的韻味,而且她狂熱地愛好哥特文化,她的文字與審美力都彌漫著哥特式的,神秘陰霾卻又瑰麗堂皇的質感。後來當恒殊簽約到我們公司,我們開始整理她的個人資料時,才赫然發現,她竟然是國內好多本暢銷書的翻譯者。我也恍然大悟她文字裏那種“翻譯腔”到底從何而來。同時,在閱讀完《天鵝》之後,我也發現了,這種所謂的“翻譯腔”的文字,是最適合,也是唯一適合《天鵝》這個故事的文風。因為本來中國文化裏,就沒有吸血鬼這個體係,非常中文的語感,反倒會和吸血鬼的氛圍格格不入(這也是為什麼國內很多作者也寫吸血鬼,但總給人“不倫不類”的感覺的原因)。正是恒殊的這種原汁原味的翻譯腔,使得整部小說讓人信服,讓人足以沉浸到她的小說世界裏而不至於“出戲”。但同時,剝開翻譯腔的表皮,恒殊字裏行間的質感,卻是徹徹底底的中文美感,精雕細琢,雋永優美,甚至有一種國畫裏淡雅留白、重神韻輕形體的異曲同工之妙,也讓我們這些本來對吸血鬼文化不熟悉的異邦人,能夠順利地融入那個本屬於古歐洲的文化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