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民之力(1 / 3)

——讀侯贏、酈食其、弦高、許厲、陳勝諸平民英雄

陳勝一生代表“小民”說了兩次擲地有聲的話,一次是在打長工勞動休息的時候,他對農友說:“苟富貴,無相忘”;一次是在大澤鄉揭竿而起的時候,他對難友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與陳勝出身一樣的曹劌也為“小民”說了一句很提神的話:“肉食者鄙,不能遠謀。”“我站在,獵獵風中,看天下誰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是人民。一位偉人早就說了:“人民,隻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曆史的真正動力。”

在古代中國,“民”(一些“小吏”、“差役”也與“民”無異)是毫無地位與名分的。《史記》容納的曆史中,“民”或者稱為“小人”、“野人”,或者稱為“小民”、“黎民”,或者稱為“黔首”。至於“百姓”,那時候是指“百官”,因為民沒有姓,官才有姓,“百官”就是“百姓”。後來民取得了姓氏資格才“提升”為“百姓”。

然而,盡管“民”是“小民”,卻創造並推動著曆史。這不僅是“民”作為“民眾”、“人民”具有如此偉大的力量,即使作為個體,也不乏叱吒風雲、撥動曆史的偉大人物。民間是真正的臥虎藏龍之地。司馬遷作為具有樸素唯物主義思想的史家巨匠,在《史記》中為我們留下了眾多來自民間的頂天立地的英雄,這些英雄,至今仍讓人仰望。

竊符救趙的總導演是身著破衣爛衫的看門老漢侯贏,這場大劇中不可或缺的一位主演則是個屠戶。在曆史緊要關頭扭轉乾坤的是那粗壯的老手

魏都大梁東門看大門的老漢叫侯贏,“年七十,家貧”,常穿戴“敝衣冠”。“敝”就是破舊。一個看門老頭幹到七十歲還沒下崗,也沒退休,但依然家貧,可見他雖然有份工作,但收入微薄,地位卑微;因為生活在國都,按照那時的規矩,最多無非是個“國人”,以示與國都之外的“野人”有別。他有個很鐵的哥兒們叫朱亥,是個屠戶,比他身份還低。就是這兩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卻用粗劣的手撥動了曆史。

當時魏國是安鼇王執政。安鼇王無能,他的異母弟信陵君魏無忌卻是卓爾不凡的賢能人物。信陵君聽說侯贏貧而有誌、有德、有謀、有才,於是禮賢下士,用心結交,侯贏越顯高傲,信陵君越是謙恭,兩人終成知交。朱亥也是位有傲骨而又重大義的人。侯贏將朱亥推薦給信陵君之後,信陵君雖多次拜訪,朱亥卻故意不回訪答謝,頗顯怪異。

魏安鼇王二十年(前257年),在嗜殺成性的白起坑殺趙國四十萬大軍之後,秦國乘勝圍攻趙都邯鄲,趙國危在旦夕。趙魏唇齒相依,唇亡則齒寒。但是,魏安鼇王迫於強秦的威懾,雖派將軍晉鄙率十萬眾救趙,卻一直按兵不動。趙國求救使節“冠蓋相屬於魏”,與信陵君交往甚篤的平原君趙勝又乞求又責備,力主抗秦救趙的信陵郡數次向魏王強諫無果,萬般無奈之下,信陵君“乃請賓客,約車騎百餘乘,欲以客往赴秦軍,與趙俱死”。

此時,陷入迷局的魏國卻有一位頭腦清醒而又成竹在胸的老頭兒,這就是侯贏。這位衣冠破舊、身居陋室的七十歲老漢,在大梁東門迎晨送昏守門插關之際,靜觀著天下風雲,以民間智慧深思著“肉食者謀之”的國家大事。誰也想不到那一頭銀發之下竟別有洞天。

信陵君以此去不還的壯誌率眾赴戰。路過大梁東門,他特向引為知己的侯老先生“辭決(通訣)而行”。侯贏反應淡然,有點兒例行公事地說:“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好像事不關己。信陵君邊走邊想:我對侯先生周到之至,天下無人不知,今天我與他生死離別,他競“無一言半語送我”,難道我有對不起他的地方?想不明白,想得心堵,沒走多遠幹脆引車而返,問侯贏一個究竟。車到大梁東門,侯贏相見一笑:我知道您會回來。公子好客愛士,天下皆知,如今有了危難,想不出別的辦法就想與秦軍硬拚,就想“以肉投餒虎”,那有什麼用呢?如果這樣,還要我們這些賓客幹什麼?公子待臣甚厚,公子將要出生入死而我連送都不送一程,如此薄情寡義,您定會“恨之複返也”。

公子若有所悟,一拜再拜,請教良策。侯贏於是屏退左右,與公子密談,竊符救趙的蓋世奇計隨之托出。侯贏說,我聽說晉鄙的兵符常放在大王臥室之內,而如姬最受寵幸,出入大王臥室之內,盡力為之,就能竊出兵符。我還聽說,如姬的父親為人所殺,如姬報仇雪恨的心誌積聚三年,從大王以下的群臣百官都想為如姬報仇,但皆未如願。如姬在您麵前哭訴一場,公子遂安排門客將如姬的仇人斬了並割下頭顱敬獻如姬,如姬為公子效命也在所不辭,隻是沒機會而已。公子倘一開口,如姬必定答應,“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卻秦,此五霸之伐(“伐”意為功勞)也”。

信陵君即用侯贏之計,果然竊符成功。臨行時,侯贏再授機宜:“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合符之後,晉鄙如移交兵權,自然“大善”:如果生疑再要複請大王,事情就懸了。我的朋友朱亥是個力士,可與您同往,如晉鄙不聽,就地擊殺。臣年老無用,不能隨從,我將計算您的行日,待您到達晉鄙軍中,我將麵北自剄,以答謝公子。一如侯贏所料,也如侯贏所諾,信陵君馳至鄴城軍中,晉鄙見符生疑,不肯交出兵權,朱亥拋出藏在袖中的四十斤重的鐵椎將其擊殺,十萬大軍遂由公子指揮:此時,侯贏也果然以死相謝。

在竊符救趙這台曆史大劇中,如果說信陵君、如姬、朱亥、晉鄙是主要演員的話,侯贏則是導演。很難想象,一個大梁看門老頭兒,對裏裏外外的大量信息競都了如指掌,甚至連魏王臥室的秘密也在視線之中,——合理的邏輯是,他身邊不乏奇士高朋,上下暢通:很難想象,一個終身未仕的老頭兒,竟深謀遠慮,料事如神,——合理的推測是,他雖然身世寒微,卻德才過人,有撥動乾坤之力;很難想象,一個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的老頭兒,竟渾身俠肝義膽,以死報國,——合理的解釋是,他位卑誌高,深知國家民族之大義……

曆史不忘這位身世貧寒的老漢,他至今仍栩栩如生,

小兵許厲一計破秦,賈人弦高勞軍救鄭,救國救民的是那些“位卑未敢忘憂國”的人

趙國軍中有一位叫許厲的軍士。也是在“小民”一個的時候為國立了大功。

秦國進攻韓國,大軍駐紮閼與。閼與是趙國的邊地,離邯鄲不近,要不要發兵抗秦救韓,趙王先後召見廉頗、樂乘、趙奢征求意見。廉頗、樂乘都認為,“道遠險狹,難救”,而趙奢卻認為道遠險狹“猶兩鼠鬥於穴中,將勇者勝”。於是趙王命趙奢率兵救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