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陪他爹用過午膳之後,十四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我接回去。他很奇怪,一路上都在偷著樂,我雖沒明著問他,可心裏也隱隱能猜到,看來老康對我的印象應該不壞。
一回府,“麻煩”就來了。這家夥比以前更粘人了,可偏偏我不喜歡過分親昵,於是他就逼得我拔劍威脅。也許他是故意的,每次都不多不少隻讓我過三招,接下來無論我有多努力的刺劍、絞盡腦汁地使計謀,他總能有辦法讓我在出完第四個招式時毫無懸念的跌在他懷裏……
略微休整之後,我原本是想趕去四爺府上探望弘暉的,不料我那爹突然打發人來請我回娘家一趟。所謂百善孝為先,我嫁到皇家之後,由於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期間隻回過娘家一次,如果這次再不回去的話怕是不成體統。十四聽了也要跟去,我怕他這個皇子出身會弄得嶽父大人戰戰兢兢行君臣之禮反會搞得大家都不舒服,就幹脆交給他個光榮的任務——以親叔叔的名義探望小侄子去。
這次回家使我知道了許多恐怕連真正的蘭茜都不知道的事。
我這裏才陪老康吃了頓午餐,我那侍郎老爹就開始揣測聖心了。
“皇上問你一些南方的問題是在隱隱放話。”阿瑪在我麵前踱著步子。
我問:“他想放什麼話啊?”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南邊兒的曹大人上個月收了皇上的密折朱批,說是他老人家明年開春有上南邊兒走走的打算,但那時這事還未定下來。如今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我問:“曹大人收的密折,您怎會知曉?”
他歎道:“你這孩子越發的不長記性了,你舅舅乃是江寧曹大人的故交!生意上的事又常常關照著。”他啜了口茶,“這南巡又不隻是什麼麵子上的事,是事關銀子的大事。”
我覺得好笑,這錢不錢的與我何幹啊?就為了這點兒與我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把我拉回來了,這爹也忒不厚道了,我笑道:“阿瑪,恕女兒愚鈍,南巡所用銀倆本是內務府撥款,又不拔咱們家的毛,您這是操哪門子心啊!”
“你……嗨!也是時候告訴你了,原本也不想瞞你。”他匆匆關上房門,坐到我旁邊壓低了聲音,“曹大人這些年也不容易,說起來經營的是皇宮用的織緞布匹,光鮮著呢,可自從太子爺掌管內務府後,銀子就無端克扣了,本錢少了,周轉起來多有不便,卻又不能明著跟皇上說太子爺的不是,這就隻好借戶部的銀子,借多了也不成,戶部那兒的隻是個小頭,大頭兒的除了自家湊湊外還是要從兩淮鹽商大賈口袋裏掏。要是光這樣,經兩三次轉手,那虧空填起來倒也容易可偏偏太子爺不吃這個,他還三天兩頭的敲詐曹家。”
以前就知道太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聽阿瑪這麼細細說來,我算是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說皇上巡至江南時所用的花消大部分得從曹家出,而曹家此時已是如涸轍之鮒?”
“那倒還不至於,說句不中聽的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時半會兒還是能撐住的,現在我擔心的是咱們家的事,”他眉頭緊鎖,若有所思的捋著灰白的胡須。
我急道;“怎麼又說到咱們家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您就別拐彎抹角了,我都快暈了。”
他定定地看著我十分謹慎地說道:“這次南巡之後,咱們家可能會有倆層損失。第一層損失是切膚之痛,如果曹家不能及時補了南巡的虧空,那麼你舅舅這個揚州第一大鹽商的十二萬兩和咱們家六萬兩就都算是孝敬皇上了。第二層損失便是割肉之痛,曹家雖說被太子訛詐,處境艱難,可他們就咬牙指望著太子日後登基了事了,你舅舅的生意本就巴望著曹家照顧著,這便是稀裏糊塗地拴在太子爺這顆大樹上了。但以為父多年觀察,皇上已隱約地對太子表示出不滿了,所以一旦太子他……咳咳……”他便故意跳過去不說,“那咱們一大家子在南方的產業前景就會變得十分微妙了。”
我舒了氣,一個不爭氣的太子竟弄得朝中人人自危,到底是誰造的孽啊!“咱家既是這層關係網的第三層,處境還不算太糟,所以阿瑪,咱們還有回旋的餘地,隻有您老能在朝中穩住陣腳,不偏不倚方能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