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後化為鬼,鬼投胎做成人;鬼師同為人,死後也隻能為鬼,可是輪回之後卻不能再做鬼師,這是天地間的大規則,不能更改也無法通融。朋友也好、生死摯交也好、親人情人也好,縱使你我此生可以出生入死,我們之間的緣分卻很有限,莫說生生世世,因為下一世的我已然不再是我,曾經的友人也會成為互不相識的路人。
刀鋒割下去,我就注定再也無緣與這群人重聚首,從此之後,我或許會孤單一人,或許會淪陷在庸庸碌碌的人海之中,羅一嘉,就像一顆從未明亮過的隕星,默默消失在繁星閃爍的天空裏,再無複現……
我的意識在刹那間衝進了一片黑暗,眼睛闔上的前一刻,一道紅光閃過,永別了,我的朋友們……
再有意識的時候,我正站在石塔頂上,腳下是繁華的街道,白牆紅瓦的房子粉刷一新,飯店、發廊、水果店、商店的招牌密密麻麻地一字排開;每家每戶門前都擺著小攤,趁著太陽好在曬著新茶和藥草。街上零散的行人在悠閑地走著,手推車的輪子骨碌碌壓過石子兒地麵,還有幾個小孩瘋鬧著穿過人群,撞到人之後被一個男人拎住訓罵……
這是哪裏?
“回來了啊?”我身後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轉頭就看到一張蒼老的臉,眉發胡須盡白,雙目炯炯,看起來有點眼熟。
“您認識我?”
老人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被弄糊塗了,這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呢?
“我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但我們卻是第一次見麵,小嘉。”老人慈眉善目,言談話語之中透著溫和,我不知不覺中就對他卸下了防備。
“請問這裏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老人撚著胡子走到我旁邊,看著腳下熱鬧的街市,“這裏啊……是你離開的地方,無鎮,無族的領地。”
“無鎮?”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那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小嘉不必急著想起那些事情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我今天找你來,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說。”老人手一揮,眼前的光線瞬間暗淡下去,街市上的行人紛紛消散,白牆坍塌、紅瓦斑駁、門窗腐朽,搖曳的植物從地底鑽出、長高,藤蔓爬滿了房頂。
這是……我的頭有點疼,這裏很熟悉,我應該來過……眼前浮現出夕陽裏影影綽綽的石人、黑暗的地道、石牌坊、無鎮、鬼影、倒下的卜靈……對啊,我應該已經死了,那我是靈魂離體了?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變化,顫抖著手嚐試去摸石欄杆,一絲冰涼侵入肌膚,我還有感覺?
“小嘉別擔心,在這片土地上我會保護你。”老人遒勁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一絲溫暖滲透過來。“你看前邊的林子。”老人抬起手來指向前麵的地平線,我看到那關節突出的細長手指就想到了顏海,顏海的手也是這樣。前麵的林子裏似乎有什麼在動,振得整片林子的樹冠都在搖晃,能模糊看到一個白影——那東西的體型一定很龐大。
“那是白虎,守護了無鎮兩千年,可惜白虎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它終究是改不了無族人的命運。現在它深陷束縛,但我自身也被困於地府,幫不了它……”老人轉頭看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解開它的束縛。”
“啊?”我一頭霧水地看著老人,“我?不是我不想幫您,實在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幫你啊……”我窘迫地搓了搓手,無奈地看了一眼漸漸平靜下去的叢林,看來白虎暫時停止了掙紮。
“你不需要現在去,等你有辦法幫我的時候,我還會再來找你的。”老人眯著眼睛笑看著我,突然在我身上推了一把,“快回去吧,你的朋友在找你!”
我輕飄飄地摔下石塔,眼看著老人離我越來越遠,我才想起來問他:“您貴姓?”
“無名無姓……”
“小嘉!”我睜開眼,感覺脖子上的涼意突然褪去,顏風、顏雨一人手執一根紅線,紅線的這一頭牢牢係在我眼前的一隻黝黑手臂上,我這才記起來我還在被挾持著,差點喪命,千鈞一發的時候顏風和顏雨用他倆的天蠶線扯住了老馬的胳膊。我頭往後一仰,頭頂狠狠砸在老馬腦袋上,趁機一轉身子逃出了老馬的束縛。
我剛邁出兩步去,顏海就一把將我拉飛了過去,另一隻手將黑劍狠狠地甩出去,“鏗鏘”一聲釘在了老馬的右肩上,老馬再也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