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下來,許炎歪歪扭扭地騎著馬,跟在前麵神秘的兩人後麵,他有如喝醉酒般地不清醒,他在一天內的遭遇比之前的十年都要多。
首先,他自己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他決定要自己出去闖蕩這個世界,見識見識所謂“弓屠”的大將是何許人物,其次,他從自己師父葛老頭口中得知,他師父是退役的軍人,以前是軍器作坊的工頭,自己隻是一個父母雙亡的棄嬰,被師父撿來撫養,專門培養他的射術好報效國家,最後,他還得知,師父的妻子就是十年前在一次山國的擄掠中去世的。這三條消息最後彙聚成一個結果,那就是,他許炎要參軍了。
他好奇地瞅著胯下這匹高壯的雌馬,敖國的馬匹非常優良,敖國地處大陸北端,草原遼闊,水源充足,是野馬的天堂,每年的秋天,敖國的牧場都能選出數千匹良馬加入軍隊,再加上敖國的每任君主都非常重視馬匹的繁育,他們每月都要委托敖國的商隊從西邊的昆國、南邊藤國、東邊的下江國、卞國以及大陸中央的山國購買優秀的馬匹,雌雄都要,每年因為采購馬匹而花費的錢財多達八萬兩白銀,這些大陸最好的馬與敖國本地的馬混雜放養,產出許多馬中王者,這也造就了敖國騎兵的高戰鬥力。
這些都是眾人皆知的道理,可是許炎聽著前麵的袁先生與敖軒的談話,他們竟然要改革敖國的騎兵!這可真是天方夜譚!一國的軍隊有強有弱,一般人的想法是將保持強的軍種,而增強弱的軍種,但這袁先生顯然不是一般人,他對敖軒說:“敖國地廣人稀,千裏沃野無險可守,步兵先天不足,即使我們十裏一堡,百裏一城,仍然會被山國強大的山嶽騎兵分割孤立,任人宰割。我們的步兵與其強其所難,不如索性放手,單抓騎兵,……”這種自信而雄辯的論調,是在質樸少文的石河縣生活多年的許炎所從未聽聞的,他感到自己邁出了一個舊世界,步入了一個新的世界。舊的世界簡單枯燥,卻輕鬆自在,一整天隻要想著劈柴擔水射箭,與師父嘮叨就行了,而新的世界裏卻有許多奇特有趣的人和事,它們也許很危險,但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三人晝行夜宿,一路上袁先生不住讚歎敖國的民風,他對敖軒和許炎說:“我遊曆各國多年,從未見到如此以信譽為重的人民!”看到那些原野上如流星般越過的騎兵和馬匹,他又說:“我從未見過如此雄健的馬匹!”有時,在晚上露營的時候,他會望著篝火出神,然後急匆匆地掏出紙筆記下一些東西,許炎擠過去看,是一些整整齊齊的類似棋盤一樣的方格子,旁邊還有奇怪的符號來注釋,不禁好奇地問:“袁先生,你這畫的是什麼啊?”袁先生笑笑說:“強軍之法。”許炎半懂不懂地看著他,他會接著說:“往後你就知道了。”
到了敖城,那是一座城牆低矮的大城,他們從東門進入,受到了一隊騎兵的列隊歡迎,那些騎兵穿著閃亮的銀色胸甲,頭上戴著飾有五彩羽毛的冠盔,騎著清一色的白色駿馬,見敖軒進城,這左右兩列騎兵齊刷刷地挺胸抬頭,隨後右手捶擊胸甲,發出整齊的“嗦”聲。許炎看了嘖嘖讚歎,說:“好強的軍容!”袁先生微微一笑,在馬上傾過身來低聲說:“真正的強大不在外,而在內。”許炎一愣,袁先生已經直起身子打量這些騎士。
進了城,敖軒在銀甲騎兵的簇擁下緩緩前行,一名騎士迎上去,下了馬,行捶胸禮,站著仰頭對敖軒說:“殿下,王上正在視察北山牧場,不能前來迎接,特命末將來傳話。”敖軒微微點頭,那騎士接著說:“王上說,殿下從高玄手上逃得性命,是我軍唯一近距離見識過高玄箭法的人,在此任命殿下為騎軍總督,望殿下帶領將士,勤加訓練,早日報那一箭之仇!”說完,上前一步,將一枚印章高舉過頭,呈現在敖軒麵前。
“父王……”敖軒有些激動,看著這枚碩大的印章,章柄用烏沉木雕刻成了一個駿馬馬頭的形象,章座則是橢圓的馬蹄形狀,他望著這枚象征著敖國騎兵軍權,也是最重要的軍權印章,有了這塊沉甸甸的木製品,他可以隨意管理、調動敖國全部在編騎兵,這些騎兵的數量如同草原上的馬一樣多,他想起了一月前,磷山腳下那驚魂一箭,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仍然對那箭心有餘悸!“那個人”如同橫亙在他麵前的烏雲、大山一樣,一日不除,就一日不得安寧。
敖軒伸手將騎軍總督印綬握住,隨後大吼:“隨我去南城大營。”便控馬向南馳去,完全不理會身後騎士們驚詫的眼光,他自有道理,“大權在手,我一刻也不想多等,現在就實施袁先生的改革!現在就去!”敖軒騎在風一樣的“烈火”駿馬上,緊握韁繩,堅定而熱切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