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瑾瑜對招搖山一花一草了如指掌,對招搖山的陣法布置同樣如此,抄小道再掐幾個口訣,轉眼就把人帶到東山上了。
他們來的時候正好,晨風悠然吹過,撩起兩人衣角長發,莫瑾瑜站在風裏,裙角散開一片,她放下月牙,席地而坐。
俗世女子鮮有這般放肆大膽的,便是仙家仙子,也愛惜幾分薄麵,哪個敢這麼大膽,天天吵吵嚷嚷要搶男人,行為舉止也沒有半點女兒姿態。
偏偏這樣隨性肆意,帶著明媚張揚令人驚心動魄的美,宛如天邊金烏,驚豔世人,卻永遠同人保持著千裏遠的距離,光輝冷清。
莫瑾瑜眯起眼,從乾坤袋裏擺出一排吃食,酒壇子擺了一溜,她眯起眼,輕聲道:“要日出了。”
天邊渲染了金色光輝,印染流雲萬許,遠處黛山連綿,淺淺露出金烏半邊角。
夏日晨曦,空氣微涼,浸潤著草木清香,莫瑾瑜拍開一壇酒,舉起來問謝宸:“幹不幹?敢不敢?”
謝宸走過去,學著她的模樣也拍開一壇酒的酒封,含笑道:“幹!敢!”
女子揚聲大笑,天穹下她裙角發絲亂起,蒼白的臉上終於透出一點血氣,舉起一壇酒,仰頭便喝,頓時升起豪氣萬千。
她眼神平靜深遠,像是容納了千仞百川,看遍了世間愁苦風雲更迭,再興不起半點波瀾。
這樣的眼神裏,似乎有當年她千裏走江南,一人一劍殺出重圍時的血氣劍影,有當年純淨蒼穹下大漠孤煙,她金丹破碎自盡人前。
酒壇子不過六寸高,酒卻是烈酒,滾進喉嚨裏一路火辣,莫瑾瑜一口喝了半壇子,抹了一把嘴:“娘咧,這酒真烈,你們北地人喝酒怎麼都這麼辣,也不怕燒穿腸子。”
謝宸不像她這麼慘烈地喝酒,一手拎著酒壇,湊在唇邊灌了一口,便放到了地上:“北方人喝酒都是這麼烈,你今天怎麼了?”
莫瑾瑜愛喝酒,嗜酒如命,酒量卻淺的厲害,很少這麼灌酒,她仰起脖子,又喝了一口:“煩,煩的都快瘋了。”
“因為招搖山?”
“一個招搖山,上上下下都上來也罵不過我一個人,我煩這個幹什麼?”
謝宸手指摩挲著酒壇邊沿,眼裏落下一點深沉:“那就是因為青蓮君了。”
“青蓮君青蓮君,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他韓彥的了!”莫瑾瑜泄憤一樣把酒壇子一扔,瓷片碎了一地,月牙步子輕盈,繞過碎片跑到她身邊,仰起腦袋看著她。
貓眼澄澈,莫瑾瑜摸著月牙的脖子,道:“我跟韓彥說我喜歡你,遲早要嫁到你家當謝家少主夫人,還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輩子不想回招搖山了。”
謝宸沉默,靜靜聽她說下去。
“嘖嘖嘖,他以為我真不想回招搖山?這地方養了姑奶奶多少年,狐朋狗友一大堆,要不是他韓彥,我第一時間先回這裏!”
她發了狠,拍開另一壇子酒,仰頭就灌,酒水灌了她滿脖子,她一字一頓:“他韓彥真以為我當年的話開玩笑啊?說老死不相往來就老死不相往來,他要不是救了我的命,我都懶得提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