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地斷了他的念頭,我愣愣地將這句話輕輕重複了一遍,正要開口說話,四阿哥的隨從卻已經辦完差回來了,我料不定此人深淺,有些話便不能明說了,隻與四阿哥泛泛而談。然而四阿哥眼中的懇切我看的分明,卻是不知他是否聽懂我話中的無奈。待杉娥拿來貢茶後,我與他二人更隻能隨即作別,枉要想再說個明白了。
我轉身望回宮的路上走,一晃兒的功夫,日頭落下去不少,一時竟讓我有種冷清清的感覺。想起方才四阿哥的話,我不禁想要苦笑一聲,現在的我,想要見十三一麵都不易,更勿要提還得勸說其,使之解開心結放開過去了。
晚間皇帝駕臨永壽宮,我見他似是麵有倦意,果然,與我一道食罷晚膳後,他抱了一會兒長寧,便推說有些累,要小憩片刻,讓我約莫一個時辰後叫起。然而他睡了不及半個時辰便醒了,當即就起,回乾清宮去了。我看著那浩蕩的一隊人漸漸遠去,他好像連著好多天都是如此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睡覺都不能安穩,心間不禁泛起一陣疼意。
嗬,好像越來越像老夫老妻了呢,我亮著一盞燈等著忙碌工作的丈夫歸來,而他卻為了家庭——一個“大家”操心勞力。都說再蓬勃的激情都會被歲月慢慢磨成細流,於是愛情便成了生活。不過,好像我們之間直接跳過了激情,一直都是平淡的吧。我似乎有了一種錯覺,一種我從來都是生於此長於此的錯覺,有時候我自己都會懷疑,那個有汽車飛機的社會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那個活蹦亂跳不甘平淡的人是否真的存在。我害怕,終有一天,我會成為一灘死水,或者,已經是了。我以為,皇帝終有一天會厭倦於我,因為,我已經開始自我厭倦了。
但是,日子卻依然還是這樣過下去,後宮就像每個封建大院兒一樣,發生著它應該發生的事。當然,近來似乎沒有什麼事是比選秀女更大更令人矚目的了,就仿佛是連續劇一般,又好像是惡俗的娛樂圈炒作,每天都有新消息內幕,每天都有新內容。
我自然不會那麼無聊去充當狗仔隊做包打聽,隻是需要閑閑地坐在永壽宮中,自有那些個人兒來向我推出獨家報道。今兒是這個嬪,明兒又是那個妃的,真真是熱鬧十足。一會兒是誰誰誰家的誰誰誰被留了牌子,一會兒是某某某氏讓皇帝多瞧了兩眼,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這些個人哪,無非都是酸醋壇子心理,心裏憋屈地慌,想要找個傾訴的地兒。如若不然,那便是居心叵測了,大概是想要來一招借刀殺人,更希冀可以一石二鳥,最好把我也一並鏟除了。
我正嫌這日子過得無聊,也不戳穿她們,每日便早早準備好茶水等著貴客上門,就像聽說書一樣,或是獨角戲,或是唱雙簧,還真嚼出些味道來了。
卻說這一天,天上多雲,硬是把耀目的太陽遮蔽了去,更為難得的是居然沒有人上門開講。我懶懶地無甚力氣,躺在涼榻上想要小睡片刻,可輾轉反側終未果。心下便煩躁起來,起身去看了看長寧,小丫頭倒是睡得正香。這小妮子,很是懂得享受的,聽奶媽說,不吵也不鬧,吃飽了奶就睡,一覺醒來正好餓了再吃。真是誰都沒有她好命,我用手刮了刮她的小臉,悄悄地轉身離開了。
雖說是沒有太陽,天氣卻悶熱得厲害,尤其這庭院四麵都被圍著,我走過回廊,看到敏卿和幾個丫頭都在樹下坐著,怏怏地也沒有什麼精神。她們見我過來,便都起了請安,我揮揮手省下那些繁文縟節,說道:“這天真是要把人逼瘋呢,敏卿,你隨我出去走走罷,興許還好些。”
說著便轉了身,敏卿於是便跟著我出了永壽宮。我一路閑走,涼爽倒是沒有,反而膩了一身的汗。這樣的狀況直到了禦花園,才有了好轉,走在那些參天的樹木下,四周空氣陰涼許多,心裏也跟著不熱不躁了。
我慢慢地走著,繞過了假山,卻看到前邊萬春亭浩浩蕩蕩一群人,腳下不停,邊走著邊仔細一看,坐在最中心的,居然是皇帝,再一看,幾位年長的阿哥和王爺也都圍站著。心想這是要避嫌的了,於是停下腳步想要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誰知那幾個眼尖的侍衛已經發現了我,當下就跪下行禮請安:“奴才請怡妃娘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