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沐晨已歸(1 / 1)

“……‘世宗奪嫡’為清初三大疑案之一,清世宗雍正帝是如何登上金鑾寶座的,曆來眾說紛紜。關於雍正的繼位,有三種說法:遺詔繼位說、改詔篡位說和無詔奪位說。……持改詔篡位說的一派認為……”

趙老頭依然在前麵喋喋不休地列舉他所以為的理由一二三,偶爾還有一兩顆唾沫星子飛奔至我攤開的書本上。

我拿起紙巾輕輕拭去,定定地看著書本上的清世宗畫像——這個為後世留下太多談資的男人。嗬,他大概也沒想到,後人創立了如此種種學派來研究他的繼位,而且還研究得不亦樂乎。

感覺旁邊有人用筆戳我的胳膊,立刻警鍾長鳴,猛一抬頭,果不其然,趙老頭那如同黃土高坡的臉正神經質地抽搐著,我知道那是他為終於揪到我的小辮子而興奮呢。

“佟沐晨同學,你對我剛才所講的內容有什麼看法嗎?”他眼中閃著嗜血的光芒。

“有,”我緩緩站起身,不顧一旁使勁朝我使眼色的文茜,看著一臉錯愕的他,“我並不讚同老師的看法,如果僅從遺詔不是康熙親筆所寫就斷言雍正篡位,這對雍正是很不公平的,前朝大多數皇帝傳位都是通過別人代筆或者口諭的方式進行的。而雍正沒有跟隨康熙葬在清東陵也不能說明什麼,就像乾隆並沒有隨雍正葬於清西陵一樣。”

趙老頭的臉持續抖動著,很好。

“相反,我認為正常繼位說的理由是相當充分的。雍正表現一直很好,很受康熙的器重,在康熙病重期間,派他到天壇代行祭天大典,說明康熙臨終前有意讓雍親王繼承皇位。而雍正之子弘曆更深受康熙喜愛,甚至帶到宮中親自撫養。更何況,雍正帝的繼位還有詔書為證。”

趙老頭拿著講義的手也跟著抖動起來,我暗暗搖了搖頭,這可是有中風的傾向啊。我揚起嘴角,似乎看起來他馬上要發作了,中風,或者是怒火。

“鈴——”阿門!上帝老伯,我以後會經常去光顧你的分店的。

“好了,”他終於挪動了他的身體,“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留一個作業,”說著若有似無地掃了我一眼,“回去寫一篇論文,就雍正繼位的真相發表一下你的看法,三千字左右,兩周後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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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剛才真是爽,我一邊走著,一邊回味著剛才趙老頭的表情。

“你真是不怕死呀,我和你使勁打眼色都沒用,你難道不知道那老頭是雍正篡位說的忠實擁護者嗎?而且他對待和他持不同觀點的學生就三個字——殺殺殺!偏偏你又老和他持不同觀點。”文茜好吵。我無奈地翻了翻眼皮。

“……哎,我說話你聽見沒有,如果不想掛科的話就給我好好寫論文,不要再來什麼‘老師我們要民主’,又或者‘時代要求我們百花齊放’之類的。”

“知道啦,我的文茜大媽,你不知道你實在聒噪得不行嗎?”說完,我拔腿就跑。

“你——佟沐晨!你給我站住!”我坦白,我狂奔實在不是因為害怕她的花拳繡腿,而是她的碎碎念讓我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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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校園裏胡亂地走著,心中紛亂得緊,黑夜遮去了光明,又掩藏了多少迷情。就像現在,多少“幹柴烈火”在校園裏上演著一段段激情。一個小時前,當我坐在電腦前,妄圖構建一篇完美的論文時,突然暴怒,我為什麼要花幾個小時的時間寫上幾千字,去論證一個已經死了幾百年的封建統治者當時是合法繼承還是非法搶劫?繼而狂怒,我為什麼要花四年的時間奉獻上我靈動的青春去讀這個冷門得冒泡的曆史呢?

我怕我頭腦一個發熱,把電腦給砸了,趕忙逃離宿舍。然而,為什麼這個惱人的清世宗還在我腦中盤旋不去呢?雍正啊雍正,你都已經作古了,又何苦為難我這個看起來什麼都有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的大學女生呢?

我苦笑了一下,怎是那雍正為難與我,不過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微微感到有些寒意,才意識到夜深了。於是轉身往回走,一抬頭卻呆住了,這貌似如同原始森林般的樹林子,那是我所熟悉的校園呢。

四周黑洞洞,靜悄悄的,我打了一個寒顫,向前疾走幾步,而當我看到眼前的龐然大物的時候,我知道,我會嚇破膽而死。失去意識前,我看到因為驚懼而瞳孔放大,麵如死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