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瞟了一眼孟婆手裏的玉瓶,淡淡地說道:“喲?舍得那這個東西救我?”她接過玉瓶,一飲而下,被加工過的忘川河水性極涼,有“假姑射”的美稱。“假姑射”似酒非酒,卻能讓人在一瞬間憶起生前所有不幸事,然後猛然之間忘卻一切,悲情猶在。但是服下後可以羽化升仙,再生之時便是重生,隻要一個媒介即可。
她一口飲了下去,腦海裏,那一張臉在黑暗中,隻能看見一抹殘忍的笑意……
記住了……這是愁……記住了……這是仇……記住了……這是酬……這是你再度為人的理由,那些陷她於不義的人,那些拯救她的人!
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她像是第三者。
他和那個女人有了孩子,她更像是第三者。
他和那個女人一起將她打入九天之下,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第三者還可以飾演什麼角色。
從始至終,她都是第三者。
從始至終,都是她一廂情願,去恨著,去愛著,去被拋棄,去被救贖……結果還是孜然一身,踏入這冰涼的忘川河。
她沒說過“愛”一字,漸漸的,她開始後悔,但是每一次的幽怨都被自尊心給擊垮。沒錯,她沒有錯,錯的是他,是別人,自己太懦弱了,被別人魚肉,他們啖著自己的血脂骨肉,真的很痛,所以,她是不會忘的,不會原諒他們的。
孟婆看著她。女子的表情已經麻木了,她想哭,但是卻有笑的衝動。孟婆開口道:“你後悔嗎。”
“不,”女子道,“”喝下藥是我的選擇。”
轉瞬間,她整個人變得虛幻,朦朧得像是被彌漫的雲霧給籠罩起來,像是一副美人圖被浸入水中,先是她的雙足,再是裙擺、發梢、手……
“我問的是你後不後悔遇見他……”孟婆輕聲道。
女子已經沒有力氣有頭點頭,她也不想搖頭或者點頭。現在的她氣若遊絲,每一次合眼睜眼都在消耗著她僅存的體力。酥麻,微痛,在她的體內流淌,伴隨著為了解的愛恨。他也看不見了,不對嗎?
她整個人由上而下的變淡,漸漸的幻化成無數君子蘭花瓣,紛飛著通向蒼穹。有的花瓣隨風搖曳,在呈旋渦狀的,越朝上越款大的花瓣群裏,有這格格不入的美感。
滿天的花瓣如同傍晚的朝霞,陽光下它們披上了金黃的外衣,靠邊的花瓣甚至成為粉紅色,大紅色,像一幅千裏長屏,又似一麵長卷古畫。
這是她的肉體還是修為幻化而成的,她不想知道。女人拚盡了全身最後一番力氣抬頭仰望著花瓣,好美,真的好美。
在即將消逝之際,她的眼角,淚水緩緩的滴落下來……
她不見了,隻有那滿天花瓣和兩滴滴落在地上立馬變成幾瓣花瓣的淚水依存。
滿天的花瓣也即將不見蹤影,孟婆轉過身,道:“看著摯愛懷怨而死,心裏怕是不是什麼滋味吧?”
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從孟婆亭後走出來,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臉,看不見上麵的陰晴圓缺。
“她這輩子,最恨的最愛的都是你呢!”孟婆接著諷刺道,“怎麼?當初背信棄義,夜夜笙歌,現在在這假慈悲?這個天下都是你欠她的,你卻連見她一麵都不敢!
“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她愛慘了你,你卻在她最需要庇護的時候將她從雲端摔得支離破碎!
“你連句‘對不起’都不敢說,你不是很能說嗎?喔,我忘了,你是被淬毒劍給殺了的吧?那種她親調的毒估計已經把你給毒啞了。”
男子就靜靜地看著孟婆,聽著她的句句惡言,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刺向自己的那一刀。確實,他欠了她很多。
孟婆惡狠狠地看著那男子,最後搗鼓了一下手裏的匣子,從刨花裏翻找出一個機關,往下一扣,盒子較高的底層被打開了,裏麵的雕竹玉瓶在光芒下顯得晶瑩透亮,惹人喜愛。
孟婆把玉瓶遞給了男子,道,“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如若你成功的話,我隻能說可喜可賀,失敗了,也是你咎由自取。
“我隻允你負她這一世……”
他端起玉瓶一飲而盡。
他來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