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瀝河上行了半月,終於到了趙國都城酆都。船港很大,兩邊密密麻麻全是等著啟程的航船,看著迎風飄揚的“慕”字大旗,心下不禁了然,如此大的陣仗,果真是慕家的港口,直逼當年建寧華家的漕運船舶停駐地。
與酆城港相隔不足五丈便是一間茶樓,這地方選的是十分巧妙的,遠渡的人停下來歇口氣,便會和身邊人談論一些事情,很好的情報收集地,大概也是慕家的暗樁之一。
收了心神環顧四周,並沒有來接我的人,約莫是沒到吧。我略略思索了一番,抬步進了那家名為“安怡軒”的茶樓。
一進去,不適感油然而生,殺手的敏銳感告訴我,有人一直在打量我。打從我下了航船就一直盯著,我抬眸,直射三樓最東端的那個雅間。那人毫無偷窺被抓現行的自覺,反倒朝我遙敬了一杯茶水。我不由在心中冷笑一聲,無恥之徒!小二引著我上了三樓雅間,就在那人的鄰間,要了一壺高原山雪,小二便下去了。等著茶水上來那段時間,隔壁那人一直隔著屏風看著我,無比認真,甚至有些許肆無忌憚。
茶上來了,我倒了一杯,剛抿了一口,對麵那人再次向我投來目光。我笑了一下,倏地將手中的茶杯擲了出去。茶杯穿過了屏風,徑直向那人命門射去。卻見他伸手一把握住茶杯,呷了一下後緩緩開口:“姑娘如此可是暴殄了這千金一葉的高原山雪了!”聲音如此沉靜,導致我無法將剛剛那人的行為與這聲音聯係在一起。這人,應是世家大族的貴公子。我臉瞬間紅了一下,那茶杯似乎是我用過的……果真是登徒子!我心裏暗暗啐到。作風瀟灑不羈,風流輕佻;而見識卻並不淺顯,等閑家族的公子怕是識不得高原山雪的。修養也應是極好,從他剛剛說那句話從容不迫的氣度便能看出來了,如此人物,身後背景絕不輸於慕九歌,然而他絕不是慕九歌,世人給慕九歌的讚譽是謙謙君子,此人的氣質端的是大相徑庭。
“在下唐突了,姑娘與在下…一故人十分……肖似。”那人複而開口,依舊很沉靜,我卻覺著他有一絲道不明的意味,似是在緬懷故人。我正想開口,小二卻來扣門:“姑娘,有位夫人說是來找您的。”誰會知道我在這裏?“進來吧。”小二應聲開門,我順著聲響看過去,一位夫人便進入我的眼簾。“母……”我驚詫不已,那人,太像我母後了。“你先下去吧。”她吩咐小二。“好嘞!”小二退了出去,順便帶上了房門。
我這才開始好好打量她,鵝黃色的煙花綾,烏黑的隨馬髻,插著兩隻雙飛繞蝶鎏金釵,鬢角貼著赤金暗月紋。眉目似青山遠黛,脈脈含情;瓊鼻檀口膚凝脂,絕代傾國。麵目雖仍青蔥,我卻知她並不年輕,這一身風韻並不是雙十少艾學得來的。她不像是煙柳之地的教娘,倒像是大家閨秀;說是大家閨秀,可又讓人想得出一種迤邐無邊,好個風月佳人啊!“您可是念葉姑娘?”這一開口,隔壁青樓鶯鶯燕燕全給比下去了,許是在歌舞坊待久了,什麼話都讓人想得非非。看樣子是楚荊派來接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