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紀元七千零一年、絕地紀元三千八百二十年、落日曆六百七十二年、秦公九年。
五色大陸、秦國偏遠濱海封邑未梁城、紅月夜。
密密麻麻的紅色的雨滴落在蘇毅的鬥笠上,發出“噠噠”的響聲。聚集成一條條細線流落到地上。蘇毅抬起頭,冰涼如寒霜的夜雨傾灑落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視線,但蘇毅仍看清了隱藏在黑墨般的雲層中的暗紅如鐵鏽的彎月。
“見鬼了,怎麼又是紅月,距離上次出現才不過半個月。”蘇毅低聲咒罵道。
紅色的月亮帶來紅色的雨,但更讓人擔心的是紅月出現後必有兵災。身處在六國戰亂年代,戰爭肯定是必不可少。但紅月的出現毫無規律可循,有時一年有幾十次,有時幾年才有一次,蘇毅記得在他八歲到十五歲期間整整七年沒有出現紅月,那也是他過的最安穩的幾年。最近紅月出現越來越頻繁,剛掌握實權的秦王興致勃勃地想要一統天下,已經接連向齊國和衛國宣戰,戰火從藤澤山脈蔓延到綠水河,很快就要波及到他們這裏了……
蘇毅不及多想,雨已經越下越大,當務之急是先填飽肚子,他加快了腳步,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隻剩下嘩啦不絕的雨聲和他踩進水坑的劈啪聲。
空氣中的寒意讓蘇毅不覺地抱緊了懷中的包裹,這裏麵是一把殺豬刀,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這東西原本是城中屠夫的,蘇毅去他家裏幹了一個月的累活,但那個吝嗇的老頭連最後一頓飯都不管,隻給了他幾十個銅板,蘇毅氣不過,就趁老屠夫不注意把他的殺豬刀給順手帶走……
前方一盞燈籠在風雨中搖曳,眼看就要被凶惡的雨水撲滅,光芒微弱,但仍照亮了下方的酒旗——桑落酒肆。
這家店因獨家釀製的桑落酒而得名,是城中唯一徹夜經營的酒肆。也是蘇毅最經常來的地方。
“咚,咚,咚。”蘇毅用力敲打著潮濕的木板門。“開門!有客人!”
聽了一陣漫長的雨聲後,一個綿軟的聲音才悠悠傳來:“打烊了……不賣酒了……客官請回吧。”
蘇毅一聽就怒了,老子等了這麼長你說不賣了。他用腳揣著大門怒吼道:“陳鵝蛋,快開門,再不開老子把你門砸開!我前幾天還來過,今天就不賣了?”
陳鵝蛋從門的縫隙中觀察了半天,才緩緩地拔出插銷。
“蘇毅,是你小子,在肉店還沒偷吃夠,半夜跑出來喝酒了。”店家提著一個油燈照著他的臉。
“別提了,那個摳門的老頭,在他家幹了一個月一口肉皮也不給吃。隻好到你這來混一頓了。你今天怎麼關門這麼早?怕鬼進門?”
“什麼呀,城裏那個衛老爺最近下令宵禁,所有的店鋪日落之後都必須關門,現在的日子不太平,到處都在打仗,到處都是流寇,你看今晚這月亮,多瘮人啊,我原本都打算關門去鄉下避幾天,後來又聽說采梁山又冒出來一夥土匪,隻好半開半關,賣給熟人……”
酒肆是一個隻有一層木製大廳,裏麵燈火通明,飄出來桑落酒的清香,和一陣陣人群的哄笑。
“看來你的熟人還不少嘛。”蘇毅脫下鬥笠和蓑衣,抖了抖上麵的雨水,紅雨看上去是紅的,但隻要一落到物體上,馬上就會變成正常的雨水,無色無味,人們說是紅月把雨水照成紅色。
“就那麼幾個,剩下的沒怎麼見過,外地人,一群人,還帶著兵器,不好惹啊。”陳鵝蛋露出無奈的表情。
蘇毅將雨具掛在牆上,牆上已經有七八個同樣的東西了。他跟著陳鵝蛋走進大廳裏。
屋內有八個人,中間做的隻三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大口喝酒吃肉,刀劍隨意地丟在腳下,聲音大部分是從他們那傳來的。北邊那桌有四個年輕人,是蘇毅此刻最不想見到的,還有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左邊牆角,默默地品酒,即使在屋內也戴著鬥笠,將麵容深深藏在陰影下。
“鵝蛋,一壺酒,一疊牛肉幹,在來幾個燒餅。”
陳鵝蛋本名叫陳成,繼承了他爹的手藝,因為生了個圓臉,臉上又光溜溜紅撲撲,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抹了胭脂,再加上說話娘氣,大家便給他這個外號。
“蘇老板,先把以前的賬結了吧。您這欠了不少呢,要在吃幾頓,我這小店可不得關門哦。”
“欠了多少,我就兩頓沒給錢。”蘇毅不耐煩地說。
“你吃了兩頓三十一銅板,還有你兩個兄弟四十個銅板,說是記到你賬下,一共七十一的銅板,看您是老熟人,給您少一個,一共七十個。”鵝蛋笑嘻嘻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