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搖,這是怎麼一回事?好好的你家小姐為何會跌倒,破了皮相?這大冬天的原本就容易凍壞身子,怎麼這麼拎不清,將沐兒帶出去呢?”一道清冷又隱含著怒氣,低聲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就這樣將房中的女子吵醒。
“青姑姑息怒,小姐原也不想出門,隻是大小姐硬是差她的婢女紅蔻過來,說是奴婢和小姐前天去到蓮香苑之後,大小姐的硬紅鑲金如意墜就不見了,說是,說是懷疑奴婢順手牽羊,將奴婢強行帶走,小姐是為了奴婢才出事的!”哭腔中帶著委屈,女子的好聽的娃娃音進入了秦暮沐的耳朵裏。
輕搖?沐兒?破了皮相?紅蔻?蓮香苑?這麼熟悉的橋段,這麼熟悉的聲音,這是……正細細思考間,兀地,頭上傳來刺痛感,輕蹙柳眉,秦暮沐抬手輕撫了自己的額頭,濕潤的觸感讓她瞬間一愣。再舉手距跟前一看,竟是絲絲血跡。更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手指並沒有她前世那般,布滿了為成為頂端殺人機器而苦練武功留下的老繭,骨節也沒有堅硬非常且有力,反而是纖纖細手,如凝脂般的肌膚,並且如十二三歲的小手,顯現出這具身體的女子本來的年齡,豆蔻年華相差無幾。
看著這凝脂小手,秦暮沐不得不陷入了沉思。記憶裏她本是現世殺手,死後重生附著於這古代的秦暮沐身上,兩日受非人折磨後不抵謀害而身亡。哪曾想,幾輩子都不可能發生的靈異現象,竟然再度出現在自己身上,再度重生,再度成為秦暮沐!不過,驚訝有餘,秦暮沐卻談不上丁點懼怕。秦暮沐淺淺地笑起來,原本是無聲淺笑,後來更是笑出了聲,越小越大聲,以至於聲音都讓外麵的兩個女子詫異。
“小姐是醒了嗎?”兩名女子剛準備闖進去,就被秦暮沐轟出去了。
“我想清靜一番,你們且退下”語氣淡漠沙啞,看得出此人已經許久未言語,冷淡至極讓人很難相信剛才的笑聲是出自秦暮沐本人。
“是”青瓷與輕搖互看了彼此一眼,對著門躬身退下,小姐還不知其親身母親已然去世,如今這笑聲不免詭異。
“既是如此,活了兩世記憶,仍舊不讓我消散於人世間,怕是老天聽到我的怨怒,是上天指引我,讓我來冤魂索命罷!秦暮沐,你與我同名,上輩子你的身子我雖然隻駐足兩日,但也知你一生坎坷多磨,命途多舛,所遇奸人無數。這輩子我再入你的身子,便是老天讓我為你重活一生,我定讓秦暮沐這名字站於世人頂端,將所有背叛你欺辱你謀害你的人,不碎屍也要萬段,隻求死不求生!”秦暮沐突然間覺得心痛不已,那痛楚如上輩子被萬蟻噬心般,融入骨血,又覺得心中滿含怨怒,即將噴薄而出,對著首飾櫃上的青銅鏡子,一字一句地說出。
慢慢地,那股疼痛和滔天的怨怒感漸漸消失,而席卷上來的卻是傷痛感,這傷痛感,秦暮沐了然。秦暮沐的母親為了救其性命,一命抵命,於自己房中上吊自盡。喪母之痛,秦暮沐雖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能理解。
“今天,我就讓你發泄你所有的怨氣與痛楚,從今往後,這身子將由我主宰,誰欠你的債,我讓他十倍奉還,誰是你愛護庇佑的人,我佑其一生。”說罷,秦暮沐閉上雙眼,感覺那退散的怨念與悲痛又突然間席卷全身,放盡力氣的哭喊,慟哭不已。
天好像也受其感傷,一不小心便烏雲密布,傾盆大雨可謂是說下便下,被哭喊聲嚇到的青瓷與輕搖,循著聲音而來,才發現是從小姐房中傳來,那哭聲之痛,怨念之深,著實讓二人也深感痛楚。輕搖原是想進屋安撫小姐,準備推門的手還未落下,就被青瓷壓了下來。青瓷對著輕搖搖了搖頭,深歎一息後,便提起裙擺,對著秦暮沐的母親房門方向默默跪下,輕搖抿著嘴唇,留著眼淚也同青瓷一起跪下。沒曾想,秦暮沐這一哭,便是一日一夜,青瓷與輕搖這一跪,也是一日一夜,而這雨,也是隨了她們的意,下了整整一日一夜。
第二天,雨過放晴,天空有了冬日裏少有的清澈藍天。當秦暮沐拉開閨門,青瓷和輕搖聽到動靜,抬頭往門口看去,秦暮沐在光暈下,似是發光,那蒼白的臉色,浮腫的雙眼,還有頭綁著白色繃帶,一身清冷,白衣著身,更顯得脆弱無比,惹人憐愛,當然,如果忽略她那一雙冷淡而深邃的眼睛的話。
青瓷和輕搖紛紛想起身見禮,奈何二人跪拜時辰太久,剛起身便已無力地坐倒。秦暮沐一手扶著一人,將二人撐著扶著進入房間,讓她們坐在椅子上。青瓷和輕搖想著於禮不合,便想起身,剛準備起身時。
“青姑,輕搖,你們且坐著,沐兒有幾句話要問。”秦暮沐雙手交叉置於背後,背對著二人,冷淡地說。
“是”青瓷輕挑了眉毛,心裏總覺得,今日的小姐總覺得分外的清冷,也有些不同往日,卻又說不上來話。拿眼微看了一下輕搖,發現她表情並無異常,便也覺得是自己想太多。
秦暮沐轉身,麵對二人。
“青姑,那日的實情如何。”冷淡如菊的語氣,聽不出喜怒,辨不出情緒。
“那日大小姐在府內稱不見了硬紅鑲金如意墜,言其最後佩戴的那日,與小姐您在一起,當時輕搖也在場,為了找出她心愛的如意墜,大小姐召喚了輕搖前去,不曾想,在其房內欲將輕搖屈打成招,小姐心急,便喚了先前去探聽實情,您再跟上。哪裏知道,小姐半路被人絆倒,磕碰到蓮香苑園外的假山上,磕碰之下,頭部大出血,性命垂危。”秦暮沐看著青瓷淡定若水,字字清晰,心想著也許之前的秦暮沐沒有注意到,她身邊的這個姑姑,似乎來頭不小。雖然青瓷後來也是為了自己而死,但終究是忠誠一生。對自己身邊之人不甚了解,或許是原本的秦暮沐的缺點,又或許並不是其不在意身邊之人,而是對某一人用盡了一生力氣去在意和嗬護,因此旁人的丁點半點消息,都入不了她的眼睛。秦暮沐不覺地眼睛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