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
炸裂的火焰聲不時響起,焰頭四散,砰射出無數的火星,於夜幕下點點耀閃,極為醒目。
高逾十丈的崇華大殿門前,五百身著黑色重甲的兵士,一片肅穆的整齊列陣,間或有人不經意觸動腰間掛配的重劍,“鈧鏘”的劍身撞擊重甲的刺耳聲,更將這種肅穆變成肅殺。
大殿的白玉台階下,灰色粗布袍的中年男子,很是費解的看著這些如同石雕的幾百甲士,又看了看大殿白玉台階上的一個青年男子,然後在口中咕噥一聲。
台階上的青年,一身的金黃蟒袍,咄咄逼人。
“不錯啊——”
台階下的中年男子,借著火光的耀閃,終於將蟒袍青年看了個究竟。
“換上這一身衣裳,果然是精神了許多呢。”
蟒袍青年沒有搭話,隻是自顧的掰扯這兩隻手,借著那十個手指頭,在心中盤算著什麼。
若不是那金黃蟒袍實在光耀,若不是這殿外五百甲士太過奪目,單看那青年,會不自然的疑心他是不是麵相老成,實際上不過初經算術的懵懂稚子。
粗布中年聳聳肩,有樣學樣的也掰扯起自己的手指頭,卻是在數身後圍攏的甲士。不過那火把的焰頭雖然燃得極旺,但指望這點火光去數清楚逾五百人的數目,終究是難了點,而且這焰頭閃爍不定,往往剛數清楚一列,火光一閃,眼前一花,那分明的一列人數頓時就又不分明起來。
“有些門道——”
中年嘖嘖,卻是知道並不是火光閃了自己的眼,而是配合這火光,這看似石頭樁子樣的逾五百人的甲士,其實一直都是在彼此變換著位置的,隻是他們配合得極其嫻熟,以至於借著夜幕的掩蓋和焰頭的閃動,能讓人瞧出靜穆的感覺來。
“五人一組,五組一隊,五隊一陣,這裏總共有五陣甲士,合約六百二十五人。”
蟒袍青年似是終於理清了心中的算計,攤攤手,很是平靜的說道。
“你真鼓搗出來了?”中年男子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早多少年前就說過了,這什麼狗屁大陣完全就是拿來詐唬人的,雖然想著挺不錯,但實際就是個擺設。軍陣之中,這六百人或可護著主帥,抵禦兩三千人的正麵衝擊,但若是到了敵軍衝殺到了主帥陣前,這六百人也就聊做安慰的盡盡人事罷了,難道還能指望幾百人穿著一身重甲,用兩隻腳跑著,去反衝過去,衝散殺散敵方大軍?”
白玉台階上的蟒袍青年,聞言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圍攏散布在大殿的幾百甲士,一時有些發怔。
“先生教訓得是!隻是這曾是先生特意說來與我詳解過的,但有機會,總是要試上一試的。”
蟒袍青年像是終於在心中做了覺定,攤開了一直不知道該繼續扭結還是背在身後的雙手,指了指大殿,雖有些忐忑,卻不帶絲毫疑慮。
“可是若隻有六百人……那還是不夠啊——”
中年男子卻突然痛心疾首起來,就差抱拳捶地了。
“夠與不夠,總是要試過才知道。”蟒袍青年平靜的看了看台階下的中年男子,想象著這人曾經隻顯露在自己身前的光芒萬丈,又想著若是這人,不是曾經那麼光芒萬丈,又或是他將那光芒,不僅僅隻在自己身前顯露,而是放之於大千世界芸芸眾生麵前,那今日,又該是怎樣一副光景?
“可是你隻有一次機會——”
中年男子突然正了正色,直視著台階上的青年。
“能有一次就已經夠了。”
蟒袍青年絲毫沒有回避那直視過來的眼神,在這之前的多少年裏,在他依然還是少不更事的青蔥歲月裏,是這個眼神,讓自己一次次懊惱後卻不頹廢,驚猶時卻不躊躇,他想起這家夥,曾驚鴻一瞥般於萬裏外一劍取敵首級,退去十萬魔軍,也曾於千軍萬馬陣中,生生殺了三天三夜,一己之力護送自己周全,這樣的人,若能一直是自己的先生,那該有多好?
為天下計!為天下大計!
蟒袍青年搖了搖頭,將那最後一絲猶豫拋去。
“你長大了——是真的長大了。”
中年男子歎了口氣,也像是從某種回憶中徜徉回來,變得神色蕭索起來。
殺機——
從蟒袍青年悄無聲息的一揮手時驟然生出,殿前的六百二十五名甲士,原本在火光中似乎是石雕傀儡一般,但隻在刹那,五五呼應之數就已經盡數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