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凜冽的風刮過這平原,卷動著殘落的敗葉,在地上打了幾個旋。看不見一點生機。
“現在那裏應該是張燈結彩燈火通明的吧……”坐在一個不知名的湖邊,冷千雲發著呆。單薄的綢衣輕輕貼在纖細的身體上,似乎是雪白色,卻是微微透著冷冷的藍光。眼神依舊看不出喜怒,臉被白紗輕遮住。一身的打扮,依舊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卻還有說不出的落魄。恰如萬年不開的冰蓮,冷寂了多年之後,悄然開放,卻又在此刻,終於幻滅。
她躺在一塊巨石上,看著漫天飄飛的大雪,眼神直勾勾的。
萬裏無人。
不知道去哪。
不知道去哪。不知道去哪?她微微閉上眼睛,就一直睡在這裏吧,睡上個幾千幾萬年也好……
飄飛的雪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很久才融化,亮晶晶的,就像是淚珠。
……
寂靜的雪城迎來了它千年不見的繁華熱鬧。
高高在上的英俊的惜辰王執著傾國傾城的寒竹徑的手,向著虔誠的萬雪山子民說:
“我,惜辰,今天在這裏,願執竹徑之手,傾盡全力為這萬裏雪山,百裏雪城,共創盛世浮華!”
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下麵一陣沸騰,繼而傳來一陣整齊有力的呼喊聲:
“願雪城盛華依舊,願陛下王後白首至老,永結同心!”
寒竹徑對著人群安靜一笑,“願往後的日子裏,本宮可以與陛下可以帶著大家將這雪山治理好,再不見風雨飄搖!”
她說話時細聲細氣,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執著。
下麵又是一陣歡騰……
那幾天,原本寂靜而蒼白的雪城被惜辰王與王後的成親大典染成了火紅色。久違的熱鬧混著一種永不磨滅的荒蕪感,有快樂,亦有荒涼。
所有的禮俗都完成後,惜辰和竹徑就各自坐在那間玄金雕花樓裏,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許久,寒竹徑開口打破沉默,“惜辰……”
燈火搖曳,寒冷的風從縫隙裏鑽進來,燈光晃眼,卻也搖搖欲墜。
“嗯。”頭也不抬,坐在木桌前。惜辰以手肘撐桌,修長的手指抵著額頭。假寐。
“你,不休息麼?”有一種試探的關心。
輕歎一口氣,“沒什麼,你先睡吧……”他站起,“我去一趟書房……”
男子轉身便走,決絕而不帶有一絲的眷戀。
竹徑靠在漆紅的雕花床上,自言自語,“沒錯,你還在怪我……可是,我又何嚐不在怪自己呢?……”
她和衣躺在床上,已經閉上了眼睛。然後,眼淚透過薄薄的眼皮,“啪嗒啪嗒”地滾到大紅的被子上。有淚漬的地方顏色更深,像染過鮮血一般……
外麵,燈火通明。
看著外麵的跳躍的熱鬧的燈光,惜辰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有誰在他耳邊說著,“我想你帶我離開這裏,離開這冰冷不近人情的地方。去人間好不好?去看綿綿桃花,萬家燈火……”
那個聲音,除了他,對誰都是疏離。
惜辰低頭盯著他手腕上的那朵桃花,又似乎聽見那個軟軟的帶著冰涼的聲音,“我現在還是覺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隻有一種寂寞,和落魄的悲涼……”
他仿佛要窒息,胸口有一陣陣說不出的刺痛,突然的吐出一大口鮮血。是,千雲臨走時有點發狂,暴打了他一頓,他沒有動,任她拳打腳踢。他覺得這樣也許自己會好受點,但是沒有,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早已經深入骨髓,再遣之不去……
她的絕望,眼神裏帶著的深深的恨意,是他這些天來夜夜的噩夢。
而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是,再也見不到那個隻屬於他的她了。
張燈結彩,燈火通明……她一直想要的東西他就這麼輕易給了其他人。而他,現在連她在哪裏都不知道。
千雲,千雲,你該有多恨我?
十年前,雪城。
一場空前的決戰。
兩位雪蓮選中的有機會承位的年輕弟子將在萬雪山最高的峰頂一決高下。
勝者,會是雪城至高無上的王,是萬雪山第六個承位的王。將會帶領萬雪山十二族對抗野心勃勃的妖族。以及,娶蓮心第一聖女,絕色傾天下的寒竹徑。
敗者,遠山封王,誓死效忠萬雪山。以及,娶第二聖女冷千雲。
說到底,無非是第一與第二的爭奪罷了。反倒扯上自己,真是可笑。冷千雲靜靜坐在裏屋裏,眼睛盯著怒放的青荼。遠處萬人空巷,都要目睹這兩位少年英雄的絕代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