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像悄悄潛在海底的水藻,消無聲息,又像臥在山腳的土石,深沉、久遠。你以為可以不在意,你以為可以被忘記。但其實,那些零碎的片段早已像你的呼吸般熟悉親切,生生地想放手隻會讓人窒息一般嗆出滾燙的眼淚。
在轉瞬即逝的生命裏,總會有一些人會讓我們銘記終生。
那一晚,想念婧。
認識了六年,同桌四年。朝夕相對,我們的秉性對方早已明了,我們的習慣也早已驚人相似。是的,我喜歡文學,她喜歡音樂;我喜歡綠色的清新,她喜歡紅色的熱烈;我喜歡一個人安靜待著,她喜歡一群人熱鬧逛街……但現在,她喜歡我推薦的每一本書,我欣賞她介紹的每一首歌。不管安靜待著還是一起閑逛,我們總會在一起,我在左,她在右,過馬路時她會牽我的手。
我以為婧是高傲的,正如她喜歡的鷹一樣銳利。卻沒想到特立獨行的她也會有淑女味十足,害羞臉紅的時候。當她忐忑告訴我那個名字的時候,子琛的身影早已種在她心裏。
我滿懷憂傷地看著她,子琛和校花早已是學校裏眾所周知的情侶,喜歡上這樣的人,她注定悲涼。
但那個一向積極主動的婧隻是信心十足地對我說:“我隻是自己喜歡他,能遠遠看著他就行,他不用知道的!”她說這話時,眼裏是一層奇怪的光亮。我不能勸阻,惟有希望她不受傷。
暗戀,是一首低低的夜曲,唯美而憂傷。他陽光一樣的微笑,他朗朗的笑聲還有他活躍的身影……她不想錯過任何一秒。
子琛不是優等生,在老師眼裏滿身問題。每一次他挨訓,她會比他還難受,低著頭不敢聽;每一次他打架,她更是提心吊膽;他打籃球,她一次次跑去看,卻不敢歡呼;每一次他和女友鬧別扭,她總是偷偷著急。
不動聲色地遠遠望著他,明知他滿眼滿心都是另一個女孩,明知自己所做的事他不會知道,但婧又怎麼會在乎?他是她心中完美的神嗬!平日裏老師的寵兒,同學們敬畏的班幹婧,在子琛麵前覺出無限卑微。我站在她身邊,看著她低低的失落,一樣無能為力。
仲夏的夜晚,很適合散步,操場已經許久沒有人打理,草長得很高,可以沒過腳。操場四周燈光並不是很亮,但三三兩兩的人很多。
我和婧悠悠聊著天,信步走著。冷不防她不做聲了。拉起我的手轉身就走。我一愣,察覺她握住我手的力度一點點加強。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多次了,看到子琛和他那個小鳥依人的校花,我們總是麵帶微笑地擦肩而過。每一次,我總是緊緊握住她的手,好讓她不那麼無助。
而這一次,她緊緊、緊緊握住我的手,匆匆走到另一處路燈下,才慢慢鬆開,幽幽地說:“我好嫉妒啊!真的好嫉妒……你說,我真的比不上她嗎?”“誰說的!”我心疼地打斷她,“你隻是輸在時間,你隻是晚認識他罷了。”她不說話,慢慢虛脫一樣蹲下身,在清冷的燈光下,眼裏閃動著清亮的淚光。而近在咫尺的他卻什麼也不會知道。
半年後,聽說子琛要走了,他會去新疆複讀在那裏參加高考,也許以後也不會回來。
在喧鬧的教室裏,她的聲音有些抖,一個勁地說:“他怎麼就走了呢?我該怎麼辦?!”是的,她什麼也不能做,不能隨他走不可以留下他,甚至不敢流露出一絲不舍。即便在最喜歡他的時候,她依然有她自己的驕傲。
“要不,寫封信給他吧!”我試探地提議。“寫什麼,我不敢……”她的聲音有些惶惑。“沒事,我幫你!”我篤定地看著她,她重重點頭。
那晚臨下自習時,我深深吸了口氣,握著那張小小的字條,走到正埋頭收拾東西的子琛麵前,心跳得厲害,仿佛手中的字條上滿含我自己的深情,仿佛麵前的子琛是我心心念念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