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冬天的夜晚，具體是在什麼時間我也記不清楚了，我和我的妹妹遇到了她——值得我追隨並窮盡一生的人。
她叫於燕，是一名醫者。
我們最初見麵的時候，她十二歲，而我和九兒隻有七歲。
具體的情況已經模糊在我的記憶中，隻剩下一片朦朧的影子。
我隻記得那天很冷很冷，天空下著大雪，我和九兒依偎在一塊偷來的黑色破布裏。冷，手腳都被凍僵了，我隻能不停地往手心哈氣。然後，我看見在這破敗村莊道路的盡頭，白色的鬥篷在一片漆黑中淩亂地飛舞，就如同一隻白隼展開了翅膀。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場景。
白隼近了，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
她很美，尤其是那雙眼睛，被長長的眼睫毛覆蓋的漆黑寶石一般閃爍著深沉的光。我看見她雪白的衣裳上繡著幾朵奇怪的褐紅色的花。她走到我們的麵前，然後停下，偏過頭看著我們。
她的表情很冷漠，眼裏帶著灰色的光，以至於讓她的美麗失色幾分。但這也並不影響我被她的美貌給震撼到。
我嗅到了一直甜膩的香味，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渾身不舒服。
“姐，我喜歡這種氣味。”
九兒突然在我耳邊輕聲道，她看起來似乎十分滿足於這種腥甜。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發覺，那是血的味道。
於燕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每當我提及這個問題，她都會刻意回避。
不過當時，我的目光全被眼前的少女吸引。如此美麗而冷漠的人，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不可抗拒的氣勢。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冷漠的少女，才會這般失態吧。
“你們願意跟我走嗎？”
她這般說，連聲音都凝成一條線，讓人心生退意的冷漠。
隻是我但是完全沒發現這一點，我沒有理會九兒在一旁的勸阻，拚命地點頭。
九兒看著我這般渴望，也隻好跟我一起了。
她隻會跟在我的身後，默默支持我的決定，就像是我也隻會跟在她身後替她收拾她惹出來的一堆麻煩。
或許當時她就已經察覺到了吧，於燕姐姐的不同尋常。她的感覺一向比我敏銳，而我卻始終後知後覺。
於是，我們兩姐妹抓住了她對我們伸出的手，她也讓我們獲得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每天早上醒來都在確定這不是夢，看於燕姐姐治療病患，學習一些基礎的醫術，以及背誦《黃帝內經》是我這幾年來最頻繁做的事。
我不聰明，也沒有天賦，所以《黃帝內經》一直都不能背下來，但是於燕姐姐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什麼，她隻是沉默著，翻看一本又一本的醫書。
我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羞愧。
我太沒用了，沒有辦法替於燕姐姐分擔一絲一毫，甚至還會給於燕姐姐添麻煩。
“背不了醫書沒關係，最重要的是判斷。”
每當我低下頭想要道歉的時候，於燕姐姐的聲音就輕飄飄地傳進我的耳朵裏。
判斷？判斷什麼？
我不知道，而於燕姐姐也從來沒有解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