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琥珀清酒,半朵蓮花銷魂。葉氏方進了屋,便將唇色一咬,招呼青玉道:“忙些扶本宮坐著。”青玉始聽見隻將眉頭一皺,才扶了葉氏坐下,口裏又問:“娘娘可是哪裏不自在,及早說了奴婢方心裏明白,不叫娘娘多受些罪。”一麵又眼急遞了茶水與葉氏,又叫她舌下含了參片緩氣。葉氏一時支吾不得,心裏卻是百般計較,因她到底心善,讀過些詩書比不得尹氏糊塗不明事理。心裏隻管恨起自己,那甄肅終歸於己有恩,思及此處越是覺得自己瞧不起自己個兒來。方又想至這裏,那公子甫好似活過來了,儒雅含笑,錦衣長衫就站在她眼巴前,衝著她笑。葉氏一時心都醉了,仿佛魂兒也要跟著他去了才心甘。忽然間他的臉上嘖嘖的冒著血泡兒,紅泱泱的一片,順著長衫掉在地上,嗒嗒……。可他還是衝著她笑,好似這世上他隻識得一個葉知秋了。他曾是說:待過了長姐大喪,我必鳳冠霞披,紅妝十裏娶你為妻。那時花好月圓,你須得喚我一聲夫君才自在。葉氏眼前一黑,隻覺的心肝都一寸寸碎了。老天爺何不睜眼瞧瞧,你不叫我二人白頭相守,我不恨隻怪我身不由己怨不得人。又何苦,又何苦連他的命也奪去了。葉氏哇的一口這喝進去的水連著舌下的參片一並吐了出來。
青玉唬了一跳,哎呀一聲,忙道:“”娘娘,這可怎麼著,娘娘可好?莫嚇著奴婢。”一麵又朝外麵叫道:“心芮,作死的丫頭哪裏去了。”
葉氏粗喘不過氣來,臉上漸漸泛起潮紅。待要喝叱青玉不許聲張,奈何自己身子骨爭不得氣,左右開不了口。一麵又想自己果真死了,豈非冤枉。也隻由得青玉嚇唬宮娥心芮。
隻說嫻婕妤葉氏原是半道裏來的,不及帶了使喚的人過來。皇後一麵心疼她,一麵臨時調了自己的宮娥與她。可見得這心芮原是識得青玉的,本還有一個名兒叫墜兒的,這會子煎藥去了,也不見了人影。三人本是舊識分不得尊貴,如今青玉得了臉,她二人心裏不服,故也有推三阻四口角不耐的時候。才說這裏,心芮一時聽見青玉喚她,原是墨跡著不願去的,又聽青玉喊的急促些,心裏果然怕了。一路小跑進來,哪裏有的半點端莊矜持?心芮抬首往上座一瞧,便見的葉氏這般模樣,果然急了起來。手腳好似沒了地方安置多餘起來,隻急道:“這可怎麼得了,杜太醫這會子廂房裏侯著呐,奴婢,奴婢喚他進來。”
葉氏情急之下,隻管一把抓住青玉臂膀,一個人又喘起來,許是這會子傷神動了胎氣,腹上隱約有寒意傳來。青玉被葉氏一抓,忙得驚醒過來。眼瞧心芮奪門出去,急的道:“”糊塗,平日裏照顧的魏太醫哪裏去了。那杜太醫不知娘娘體質不敢大意。快些尋魏太醫去。”
心芮畢竟年輕,心裏隻惦記著倘若這嫻婕妤和那皇嗣有個一二,那豈不是要賠上自己個兒的命不是。這裏聽見青玉如此交代不及多想,忙急急應下。這裏葉氏緩過氣來,一手支著身子,一手托著腰腹,喃喃道:“本宮無礙,你隻管從角門出去尋了魏公寧即刻回來,不敢聲張。怕是皇上與皇後知曉,必又拿你出氣,本宮於心何忍。”
青玉留在屋裏守著不敢離得半步,因見她神色愈差,發髻尤亂了幾分,袖口衣角茶漬分明到底不妥。忙將櫃裏娶了新衣與葉氏換上,隻見換下的紈褲上已隱約見紅。青玉嚇的不輕,大驚道:“主子,你若再沒個分寸,倘或這孩子也要了您的命兒。不敢再猶豫了。”
葉氏一番折騰,咬唇道:“本宮應你的,必然不錯。再不會揭發代府餘孽,或者送你二人出宮去,結了夫妻正好。也不枉你真假叫我一聲主子。我尚有心結未接怎敢這麼死了。你快些將髒衣藏了,待夜深天黑一把火燒了才幹淨。”
青玉心裏沒了主意,但見葉氏顏色如雪,氣息微細。又聞此言,十分難受。忙將說:“主子寬心就是,奴婢雖有私心到底不是大惡之徒,待慶生出宮了,落了***婢必然拿命報答主子。”
說起這其中始末,倒也麻煩些。青玉本家姓齊,原名一個贇字。原是鎮國公代府的旁親家奴,長至十三歲時。做媒許給了同宗的代慶生,長她三歲,也是儀表堂堂的。到說這代慶生幼時沒了爹娘是個孤兒,一二周張便過繼給了齊家,跟著養父母也姓了齊。這齊家二老倒也通達,再不肯替他改了名兒,隻說這慶生是你親父母取的,也留個念想。本說齊家姑娘許了自己兒子倒也圓滿。隻奈何齊家長子討了個厲害婆娘,她日夜的防著慶生,恐他占了自己個兒的家產。短幾句嘴罵兩句也是有的。齊家二老又不敢聲張,也懼她不已。後來,齊慶生托了關係進宮當差去了,因他有些武藝倒也受重用,便搬了齊家出去,隔三差五托人送些銀錢給齊家。後來代府事發,一夜顛倒。齊家也受了連累,沒了家產充公,窮困潦倒不說,她媳婦不肯,不知哪裏聽來的話兒,說是哪個大人府上有小姐到了年紀須得送進宮裏的,她父母不舍的,便想著找個模樣好的姑娘頂一頂。齊家媳婦便自作主張收了人家二百裏銀子。三日頭上齊家二老知道了,聲淚俱下,隻罵:想我老齊家都是買人的,何曾要賣親閨女的。齊家媳婦隻癟著嘴不出聲,他兒子說:哪有收了錢再退的理,我娘病著,鐵哥又小沒錢怎麼活?齊老氣的直罵老子娘。這齊贇一旁抹了淚,自顧收拾了衣裳便隨她嫂子出去。她嫂子也臊起來,便說:“你隻管去了,有我一口吃的,斷不會餓著咱爹娘。跟爹娘說句話再走,我門外邊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