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他看著我,煞有其事的想了想,道“我放你走。”

“你放我走?!”我著實吃了一驚

“我放你走!”他重複,眼中含著笑意,似貓注視掌心掙紮的鼠。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他未說出的話“隻要你走得出去!”

我迎著他的目光站了起來,手鐐腳鐐齊聲作響,似是提醒我此刻的囚徒身份。我看看自己,遍體鱗傷,鎖鏈加身,形容狼狽。難怪多鐸可以笑得肆無忌憚,以我現在的樣子想要突破清兵的重重封鎖,根本是癡人說夢。

我也笑了,不過是一死,戰死殺場上豈非遠勝於引頸就戮?

我站起來,舉步向前。身後,多鐸裝模作樣的輕歎“本王可是真心想成全你和十四哥。你若是後悔,隨時可以回頭。”

我淡淡一笑,腳步不停,走向刀叢。

閃亮的刀光如同閃電,劃開了黑沉沉的天幕。暴雨如注,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似一條條鞭子抽打,原本的傷口裂開了,雨水滴上去,仿佛化成了一條條小蟲,在傷口裏翻江倒海的攪動。而後一齊順著血管,將所有疼痛彙聚到心髒。眼前的麵孔走馬燈一般的變幻,猙獰的,嘲笑的,輕蔑的。。。。。。晃得我眼花。手足被縛,十成功力中施不出三成,好幾次刀鋒都是險險從我鬢邊劃過,一不留心,背後一腳偷襲得手,正正踢在我背心。我收不住腳,踉蹌著向前奔去,前方,一左一右兩名清兵橫刀以候,刀鋒上閃著嗜血的寒芒。

我腳步輕劃,自然的走出了淩波微步,身形如遊魚般,在刀鋒中穿梭。右腳被腳鐐絆了一下,步法施展不開,差之毫厘,背上已被劃開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

我摔倒在地,雨水和著泥和著血濺了滿身,前方,伸過來一隻手,似乎是想攙扶我一把,卻遲疑著,遲疑著停住了,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我竟然跌入了難民之中。

一雙雙眼睛都看著我,眼神中有深深的憐憫,有暗暗的鼓舞,我就勢一滾,閃過身後襲來的風聲,刀鋒如蛆附骨,倏忽又至。匆促間無可抵擋,隻好閉著眼,把手中鐵鏈向上一擋!

“鐺!”金鐵交擊,火花四濺!那號稱刀劍難斷的鐵鏈竟然斷了!我反手,向刀柄抓去,那清兵急急變招,擺動刀鋒向我手上削來。我屈指,在刀鋒上一彈,刀鋒震蕩,那清兵手臂酸麻,握不住刀,長刀脫手,向下而落。我就勢抄起長刀,刀光飛揚,似遨遊九天的遊龍,帶來紛紛揚揚的血雨。一批清兵被殺了,又一批衝了上來。

難民中,有人,悄悄的伸手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長刀。我揮刀砍斷了腳上的鐵鐐,揚聲喝道“不想死的就跟我衝出去!”

難民中零零散散的站起來數人,但更多的人,還在觀望。清兵見勢不妙,從四周圍了上來,長刀紛紛向難民身上砍去。難民大嘩,再不甘坐以待斃,赤手空拳的與清兵扭打在一起。

清兵雖然凶狠,但猝不及防間,到底吃了人少的苦頭。難民們如同開閘的洪水,紛亂的向外湧去,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夾雜在難民中,向外衝去,耳畔聽得清兵慌亂的呼喝“放箭!放箭!”

弓弦響過,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了下去,跑在前麵的人越發沒命的奔逃。衝過街道,繞過小巷,穿過一重又一重院落,終於遠離了喧囂,遠離了刀光,我們,總算是逃出來了!顧不得地上滿是泥水,我如狗一般匍匐著,大口大口的喘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有人將我扶了起來,攙著我進了屋,意識模模糊糊的,神經緊張得太久,一旦鬆弛下來,竟然完全不聽我的指揮。疲憊如同黑夜般籠罩在我的身上,似乎聽到有人在爭執,“快走吧!”“不行,她這樣子沒人照顧怎麼辦?”“清兵在四處抓她,你不要命了?!”“若不是她,咱們怎麼逃得出來?”。。。。。。。不管了,不管了,我先好好睡一覺吧!

無夢,隻有無窮無盡的黑暗。怎麼也走不完,似乎是洪荒之如,宇宙之初。忽然間,那黑暗似乎有了實質,象波浪一般排山倒海向我壓來,我驚得一躍而起,這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那場延綿數日的雨終於停了,雨水衝去了一切痕跡,似乎一切隻是一場惡夢。可惜不是嗬,若是夢,前方的屋角為何會有燒灼過的痕跡?若是夢,我又怎會孤身在這破舊的小屋?

外麵,也不知是怎樣的情形?側耳聽了聽,似乎沒有慘叫,也沒有踢門而入的砰然之聲。猶豫再三,還是敵不過心中的擔憂,決定冒險出去看看。

穿過重重院落,我的腳步遲疑。我在害怕,害怕開門後看到的是一片地獄的慘狀,害怕此刻的寂靜是因為揚州早已被屠戮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