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子知道看門頭,很關鍵,是牛拉車上坡的時候,該使勁了。
他著實收拾了一番:一條的確良褲子,藍的;一件滌綸忖衣,白的;一雙新買
的球鞋,黑的,而且把白忖衣掖到藍褲子裏,外麵罩上一件夾客衫,看上去儀表堂堂。
頭發上個集就理了,而且還是個在馬廠集上那個最好的一家理發店理的,本來是長頭毛的大柱子,在反複征求剃頭師傅意見的基礎上,現在理成了小平頭。
那位理發師傅說,“理小平頭,人顯得精神,有派頭,現如今我們國家那個當頭的**就喜歡這個頭,所以人稱小平頭。你隻要理成這樣的頭,效果絕對兩樣,你現在那個頭型,是三七開的分頭式,不適和你這樣五大三粗的人,說句你不喜歡聽的話,你這樣的頭型像那電影中的黑社會頭目家的打手。這樣的頭型適合人苗條一些的人,但苗條還不能過頭,過頭了,這樣的打扮,也不好看,有點像那個日本鬼子裏的漢奸。要增一點則太胖,減一點則太瘦,不胖不瘦,不瘦不胖的人才合適,你說是不是”?大柱子被剃頭師傅這一番話,忽悠的暈暈乎乎,也不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或者是為了多收五毛錢的剃頭費,故意這樣說的。反正他就理了這個頭型。那位師傅又說,“你對著鏡子自己看看,最起碼年輕5歲,你根本就不像30歲的人,看上去,你最多也就是25歲吧”,說得大柱子心花怒放,不亦樂乎,回家對著鏡子又照一照,還真的像那麼回事,心裏特別的高興,一路上,唱著他自編的耕地打號子時唱的歌謠:
穿大鞋,唉——;放響屁,唉——;坐牛車,唉——;看丈人,唉——。
有了這個頭型加上這麼一身裝束,大柱子顯得信心十足。在屋裏自個兒哼起了他唱了千百回的兩軍陣前的書段子:
兩員將,各爭強,
一不慌,二不忙,
舍下爹,撇下娘,
睡土抗,不要床,
判官拿著生死簿,
小鬼拿繩站一旁,
馬上要有好和歹,
立刻就拉見閻王。
上山經過虎兒鬥,
沒經過這場厲害呀。
正在他唱的得意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上個集他還買了一條領帶,今天不打,更待何時,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於是他翻箱倒櫃的找出了那條領帶,在脖子上繞來繞去,不是勒得自己喘不過來氣,就是鬆鬆垮垮的要掉下來,一截長一截斷,差一點把自己拌到了,他一生氣,就把領帶當作腰帶用,係在在了腰間。遇到不懂行的也就罷了,可這個老來悄的婦女又是見過世麵的人,——幾年前她在城裏檢過垃圾;遇到不較真的倒也罷了,一時慌粗,勒錯了地方,也不算是什麼包涵,可這位婦女,又是一個抓住一點,不計其餘的貨,就因為這領帶勒錯了地方,而使大柱子的婚事泡了湯。
那位婦女看過之後,悄悄地把媒人小撮合拉到一邊,耳語了幾句。小撮合對大柱子爹使了一個眼色,大柱子爹跟了出來,著急的問“怎麼樣?表侄。”小撮合歎了一口氣說:“怎麼樣,還能怎麼樣,演砸啦,大表弟的嘴今天是管住了,沒出什麼差錯,可是按下葫蘆浮起瓢,大表弟的領帶怎麼能當褲帶用呢,人家說他差把火”。
大柱子爹心裏頓時涼了半截,幾乎央求似的說:“表侄呀,你再去說合說合,你那張嘴抵得上三千兵丁呀,給她解釋解釋,就說莊稼人不習慣打那個,一時打錯了地方,看看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實在不行,俺也不能硬賴著人家,強扭的瓜兒不香甜,水不到渠不成,瓜不熟蒂不落,是不是?他走她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不一會,小撮合神秘兮兮的告訴老李頭:“表大爺,她沒有看上大表弟,卻看上了二表弟了,你看怎麼樣?那位婦女說,就在你一句話了,你說行,趕明兒,兩小孩見見麵,要是沒有意見,這件事情就成了。”
“小撮合呀,小撮合,我叫你來是給大柱子提親,誰叫你把二柱子扯上的呀,二柱子的親事好說,白的姑娘,紅的丫頭好找的很,這個我知道。這個大柱子,那可就難了,我三番五次的給你吃給你喝,都吃狗肚裏去了,都喝貓肚裏了,一件事情你都沒有給我辦成,你叫我怎麼說你呀。”